永和宫的门槛，快要被各宫送礼的太监给踏平了。
玫贵人本就不是个安分的性子，一朝有孕，更加张扬跋扈了。
今日嫌弃御膳房的菜色油腻，明日又抱怨内务府送来的料子不够鲜亮。
她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，走起路来却像是己经怀胎八月，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，她肚子里揣着的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位皇嗣。
这日，她穿着一身皇上新赏的桃红云锦，在御花园里“偶遇”了正陪着大阿哥散步的高晞月。
“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，大阿哥好。”白蕊姬虽说礼数周全，可那脸上却透着一股子挑衅。
“玫娘娘好！”永璜很是懂礼貌的回了一句。
高晞月本就看她不顺眼，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她冷哼一声，连眼皮都懒得抬，只顾着替大阿哥理了理衣领：“永璜，仔细风大，咱们回去吧。”
大阿哥永璜懂事地点点头。
白蕊姬讨了个没趣，脸上有些挂不住拦住高晞月说道：“贵妃娘娘真是好福气，有大阿哥承欢膝下。不像臣妾，如今身子不便，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，生怕磕着碰着，伤了皇上的龙胎。”
她特意加重了“皇上”和“龙胎”几个字，像是在提醒高晞月，她肚子里的，才是正经的皇嗣，永璜不过是个没了额娘的庶长子。
高晞月气得脸都绿了，刚要发作，一旁的海兰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，柔声道：
“娘娘，玫贵人身子金贵，咱们还是别在此处多留，万一冲撞了，你我可都担待不起。大阿哥的功课，想来也该温习了。”
这话听着是劝解，却句句都在提醒高晞月，白蕊姬如今是“瓷器”，自己是“瓦罐”，跟她硬碰硬，吃亏的只能是自己。
高晞月到底不是个傻子，她狠狠瞪了白蕊姬一眼，拉着永璜，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。
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，白蕊姬得意地笑了，身边的俗云连忙奉承：“主儿您瞧，贵妃也不过如此，还不是怕了您。”
白蕊姬抚着小腹，眼里更加得意。她却没瞧见，不远处的假山后，嘉贵人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。
回到咸福宫，高晞月气得浑身发抖，将一个茶杯摔得粉碎。
“贱人！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，也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！本宫让她求子偏生女，到时候看她还得意什么！”
海兰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，轻声细语地劝道：
“娘娘何必为了这等人生气。她越是张扬，往后摔得便越惨。您如今抚养着大阿哥，是名正言顺的养母，身份尊贵，何苦与她一般见识。这宫里头，眼红她的人，可不止娘娘一个。”
高晞月听她这么一说，倒是冷静了些。没错，皇后、娴妃，还有那个新来的嘉贵人，哪个心里能舒坦？她犯不着当这个出头鸟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高晞月坐了下来，“本宫就等着看好戏。只是……这心里头，总归是咽不下这口气。”
“娘娘，有时候，不动声色，才是最厉害的。”海兰将一杯新沏的茶奉上，“您只需安安稳稳地教养大阿哥，皇上自然看在眼里。至于旁人……自有旁人去收拾。”
高晞月被她安抚得舒坦了，便不再多言，只琢磨着该如何更好地笼络大阿哥。
而启祥宫内，丽心正向金玉妍回禀着打探来的消息。
“主儿，奴婢查过了。那个海贵人，平日里除了去给贵妃请安，就是在自己宫里待着，几乎不出门。也没见她跟什么人有过来往，瞧着就是个胆小怕事，一心攀附贵妃的。”
金玉妍拈起一枚银针，对着烛火细细地烤着：“胆小怕事？若真是胆小怕事，她当初又怎敢在本宫面前，说出那番挑唆的话来。”
“主儿的意思是……？”
“她不是胆小，是聪明。知道自己位份低，不敢做什么，便想借旁人的手，去搅混这池水。”金玉妍将银针放下：“她那日来我这里，看似是为娴妃抱不平，实则是在提醒我，娴妃若得了皇子，下一个没好日子的，就是我。她这是想拿我当枪使呢。”
丽心恍然大悟：“那……主儿，咱们可不能上了她的当！”
“上当？”金玉妍冷笑，“她想借我的手，我又何尝不能利用她这份‘聪明’呢？她以为自己是黄雀，却不知，螳螂捕蝉，黄雀在后。”她顿了顿，吩咐道：“贞淑。”
贞淑上前一步：“主儿。”
“去，想办法弄些‘海月’来。要最新鲜的，玉氏新进贡的，味道极鲜，最是滋补。另外，去太医院，找个嘴巴牢靠的，‘不经意’地打听一下，什么东西与海月同食，会让人身子发热，起些无伤大雅的红疹子。”
“是，奴婢这就去办”。
丽心有些不解：“主儿，您这是……？”
“玫贵人不是身子金贵吗？本宫就让她更‘金贵’一些。”金玉妍笑了笑，“只是起些无伤大雅的红疹，太医也查不出什么，只会当她是孕中体热。可这东西吃多了，天长日久，会发生什么……那可就不好说了。”
主仆俩相视一笑，没再说什么。
过了几日，海兰正在殿内做着针线，叶心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。
“主儿，奴婢打听到了。启祥宫那边，通过秘密的路子，从宫外弄进来一批极新鲜的海产，名唤‘海月’，听说是玉氏新进贡的。而且……嘉贵人还让她的陪嫁侍女贞淑，去太医院打探了与海月相克的食物。”
海兰停下手中的针，抬起头问道：“都打探清楚了？”
“是，奴婢买通了启祥宫的一个小太监，他亲耳听见的。嘉贵人还赏了那太医一锭金子，让他务必保密。”
“金玉妍，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。”
“很好。”她站起身，走到窗边“鱼饵己经备好，接下来，就看那条贪吃的鱼，什么时候肯上钩了。”
“主儿，那咱们……？”
“什么都不用做。”海兰转过身，重新拿起针线：“咱们只需安安静静地看戏。记住，这宫里，知道得越少，活得越久。我们只要知道，谁是我们的敌人，谁是我们的棋子，就够了。”
叶心看着自家主子平静的侧脸，心中一阵发寒。
她觉得如今的主子，就像一张织得密不透风的网，所有人都被她算计在内，却无人知晓，那个织网的人究竟是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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