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茧上的裂痕还在蔓延,蛛网似的朝西面伸展,发出细碎的咔嚓声。
苏衔月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,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道裂痕。
她能感觉到冰茧里师尊的气息越来越弱,就像风中残烛,随时都会灭了。
"师姐,这......"守殿弟子看着冰茧上不断扩大的裂痕,脸上满是慌张。
他们从没见过师尊的寒月结界这样过,明显是苏衔月的血碰了不该碰的东西。
苏衔月没理他们,注意力全在冰茧上。她能感觉到冰茧里师尊在挣扎,想往外冲又被死死压住的痛苦。
她想起刚才师尊那句"滚",想起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和不舍,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。
"拿伤药和传讯符来。"苏衔月的声音异常平静,平静得让人发毛。
她知道现在不能冲动,要救师尊,就得冷静。
守殿弟子不敢耽误,转身就去取东西。很快,他们捧着一个药箱和一叠传讯符回来。
苏衔月接过药箱,打开一看,里面各种珍稀药材应有尽有,明显是师尊平时用的。
"这些传讯符够吗?"守殿弟子问。
苏衔月数了数,大概二十几张。"够了。"她拿起一张传讯符,指尖灵力一动,开始写字。
字迹凌厉有力,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"苏师姐,你真要这么做?"清瘦弟子忍不住问,"那些长老位高权重,要是不肯来......"
"他们会来的。"苏衔月打断他,语气肯定,"他们欠师尊的,该还了。"她写完一张传讯符,屈指一弹,符纸化作一道流光飞出寒潭殿。
接着,第二张,第三张......传讯符接二连三飞出,带着她的命令和决心,飞向宗门各个角落。
最后一张传讯符刚飞出去,寒潭中央突然传来一声巨响。
冰茧上的裂痕猛地扩大,一道刺眼的白光从裂缝中射出来,照亮整个大殿。苏衔月眯起眼,看见冰茧中的谢照临缓缓睁开眼睛。
那双眼睛不再是平时的清冷,而是布满血丝,透着痛苦,瞳孔深处翻涌着黑色的雾气。
他看着苏衔月,眼神复杂,有震惊,有愤怒,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温柔。
"你......"谢照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像被砂纸磨过。
苏衔月心里一紧,能感觉到师尊体内的黑气比刚才更凶了。
"师尊,撑住!"她大喊一声,就要冲过去。
"别过来!"谢照临厉声喝道,声音里带着绝望。
他猛地抬手,一道寒冰剑气朝苏衔月射来。
剑气又快又狠,所过之处,空气都像冻住了。
苏衔月瞳孔一缩,下意识举起冰麟剑格挡。"铛"的一声脆响,寒冰剑气被挡住,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退了几步。
她看着冰茧中的谢照临,眼里满是不解和心疼。
"为什么?"她嗓子发紧,问出这句话。
谢照临没回答,只是死死盯着她,眼神里的痛苦越来越深。
突然,他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,血珠溅在冰茧内壁上,像一朵朵诡异的黑莲花。
"师尊!"苏衔月喊得撕心裂肺。
冰茧上的裂痕越来越多,越来越大,眼看就要整个塌了。
谢照临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,黑色的气息不断从他身上冒出来,顺着冰茧的裂痕蔓延。
"快...走..."谢照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,眼神里满是哀求。
苏衔月摇头,眼泪糊住了视线。
"我不走,我说过要救你出去的!"她举起冰麟剑,剑尖对着冰茧,"师尊,信我,我一定能救你!"
就在这时,寒潭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。
苏衔月心里一喜,以为是长老们来了。她转身看去,却见一群穿黑衣的弟子冲进来,带头的正是玄冰狱的狱卒统领。
苏衔月,你果然在这儿!"狱卒统领冷笑,"擅闯寒潭殿,打扰师尊闭关,你知罪吗?"
苏衔月皱起眉,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。"你们来干什么?"
"奉掌门的命令,捉拿叛徒苏衔月!"狱卒统领一挥手,身后的黑衣弟子立刻围上来,手里的长剑闪着寒光。
苏衔月脸色沉下来,没想到掌门会这时候派人来抓她。
难道那些长老早就知道师尊的情况,想趁机除掉她?
我看你们谁敢动手!苏衔月握紧冰麟剑,身体周围的空气开始发烫,火焰纹路在剑身上亮起来。
她没时间跟这些人啰嗦,师尊还等着她救。
狱卒统领显然没把苏衔月放在眼里,冷哼一声:"敬酒不吃吃罚酒!动手!"
黑衣弟子们立刻扑上来,长剑挥舞,剑气到处都是。
苏衔月眼神一厉,不再犹豫,身影快得像鬼魅一样冲出去。
冰麟剑带着金红色的火焰剑气,所过之处,黑衣弟子纷纷惨叫着倒下。
她现在心里就像烧着一团火,又急又气。
必须快点解决这些人,好去救师尊。寒潭中央的冰茧己经晃得厉害,师尊的气息也越来越弱了。
"拦住她!"狱卒统领大喊着,亲自挥剑刺向苏衔月。
他的剑法又阴又毒,每一招都往要害上招呼。苏衔月不敢大意,集中精神应对。两人瞬间打了几十招,剑气西射,冰渣子乱飞。
苏衔月毕竟刚从玄冰狱逃出来,身上还有伤,心里又惦记着师尊,一时有些手忙脚乱。
狱卒统领看出她的破绽,眼里闪过一丝狞笑,长剑突然加速,朝她胸口刺来。
就在这要命的时候,寒潭中央突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。
冰茧彻底碎了,谢照临的身影从冰雾中飞出来,挡在苏衔月面前。
"噗嗤"一声,狱卒统领的长剑狠狠刺进谢照临的胸口。
黑色的血喷出来,溅了苏衔月一脸。
"师尊!"苏衔月瞪圆了眼睛,发出绝望的尖叫。
谢照临慢慢回过头,看着苏衔月,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。
傻丫头......他伸出手,想擦去她脸上的血,手却在半空没力气地垂了下去。
狱卒统领也被这突发现象惊呆了,没想到谢照临会突然出现,还替苏衔月挡了这一剑。
他慌忙想拔剑,却发现剑被谢照临死死攥住了。
"你......"狱卒统领惊恐地看着谢照临,只见谢照临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。
谢照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,猛地一挥手,一道寒冰剑气从他掌心射出,一下子洞穿了狱卒统领的心脏。
狱卒统领瞪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地倒下去。
看到头领被杀,剩下的黑衣弟子吓得魂飞魄散,纷纷转身就跑。
苏衔月想去追,却被谢照临拉住了。
别...追了......谢照临的声音越来越小,身体软软地倒下去。
苏衔月连忙扶住他,紧紧抱在怀里。她能感觉到师尊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,心里的痛苦和绝望差点把她吞了。
师尊,撑住,药,我这有药!苏衔月手忙脚乱地从药箱里拿出一瓶丹药,想喂给谢照临。
谢照临轻轻摇头,抓住她的手,眼神里满是不舍和温柔。"衔月......答应我......好好活下去......
"不!师尊,你不能死!你说过要教我《寒剑谱》最后一页的剑法的!你不能说话不算话!"苏衔月哭喊着,眼泪像下雨一样往下掉。
谢照临的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。
傻丫头......其实......最后一页的剑法......就是......保护自己......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,眼睛慢慢闭上了。
苏衔月抱着谢照临冰冷的身体,呆坐在地上。
整个寒潭殿静得可怕,只有冰晶风铃偶尔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,像是在给死人送行。
突然,苏衔月猛地抬起头,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杀意。
她看向殿外,那些逃走的黑衣弟子,还有那些迟迟不肯露面的长老们,这笔账,她迟早要算!
她小心地把谢照临的身体放平,轻轻吻了吻他冰冷的额头。
师尊,你等我,我一定会查明真相,为你报仇!
说完,她站起身,握紧冰麟剑,一步步朝殿外走去。
她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单,却又带着一股谁也惹不起的威严。一场席卷整个宗门的风暴,就要来了。
晨光突然扭曲成粘糊糊的金色,像被滴了墨的琥珀。
苏衔月踏出殿门的那一刻,七道玄冰锁链擦着她耳朵钉进寒潭,溅起的冰珠在她脖子旁边凝成细小的血珠。
苏师姐好大的威风。玉尘长老的拂尘扫过锁链,冰层下传来骨头断开的闷响,杀狱卒,闯禁地,还想杀师尊不成?
苏衔月剑锋斜指地面,金红剑气烧穿三指厚的冰层。
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剑穗上抖——那是师尊最后碰过的地方,还留着黑血凝固的温度。
人是我杀的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结冰的廊柱间弹来弹去,要抓我,就从尸体上踩过去。
二长老突然笑出声,干瘦的手指指向她身后。
苏衔月后背一僵,殿内传来冰晶风铃突然响起的声音,三十六个铃铛同时绷断了银线。
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——寒月结界彻底散了的时候,才会有这样同归于尽的动静。
谢照临要是真醒着,三长老的铁杖重重砸在地上,冰渣子簌簌落在苏衔月肩膀上,怎么会任由你这小畜生在这里撒野?
剑锋突然抖了一下。苏衔月猛地转身,看见寒潭中央浮起半块玉佩,羊脂白玉上裂纹弯弯曲曲,正是师尊从不离身的照月佩。
黑血顺着玉佩纹路慢慢渗出来,在深蓝色的水面上晕成奇怪的花。
她突然想起昨晚玄冰狱的铁牢——那些刻满噬心咒的石壁,跟现在玉佩上的裂纹一模一样。
你们对他做了什么?苏衔月的声音像冻住的铁,每个字都带着碴子。
大长老的青铜面具反射着寒光:勾结魔族,堕入魔道。
谢照临早就不是你们的师尊了。他突然抬手,半张带血的符纸飘到苏衔月眼前。
这是从他房间搜出来的,你还有什么话说?
符纸上的朱砂咒纹正在动,苏衔月瞳孔猛地一缩——那是同心咒,当年师尊为了护她挡下天雷,两人各拿半张的同心咒!
冰麟剑突然发出龙吟。
苏衔月看见剑身火焰纹路里,映着寒潭深处乱动的黑影。
那些不是魔气,是无数细小的冰针,正顺着师尊心口的剑伤往里钻。
原来是这样。她突然笑了,剑尖挑起符纸狠狠钉在冰柱上,你们怕他醒,怕他说出当年是谁把半块魔晶藏进了镇魔塔。
七位长老同时变了脸色。玉尘长老的拂尘突然变成白蛇,吐着信子缠向苏衔月手腕:拿下她!
剑气猛地涨高三尺。
苏衔月踩着锁链跳起来,冰麟剑劈开第一道玄冰屏障时,听见身后传来冰层裂开的巨响。
寒潭殿的屋顶正在往下塌,掉下来的冰棱间,她看见师尊苍白的手指从潭水里伸出来。
指尖捏着半片带血的衣角——那是她三年前生日时,亲手绣给他的星辰纹。
走!
这声不是幻觉。苏衔月感觉有温热的气息擦过耳边,就像小时候他教她练剑时,总爱呵气挠她痒的样子。
剑锋突然转向,金红火焰在七位长老中间炸开。
苏衔月借着浓烟跳着冲出寒潭殿,背后传来冰屋顶彻底塌下来的轰鸣声。
她没回头,只是把那半片衣角死死攥在手心,首到指节渗出血珠。
绕过洗剑池时,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不是追兵,是守殿的小师弟抱着个乌木匣子跌跌撞撞跑来,匣子上还沾着师尊的黑血。
师姐!这是师尊让......
少年话没说完就咳起来,他说你看见这个......就知道......
匣子突然发烫。苏衔月解开铜锁的瞬间,里面滚出来的不是想的剑诀。
而是块冰蓝色的晶石,晶石里封着半片干花——那是她十五岁时,偷偷塞进师尊书案的野雏菊。
晶石裂开时,她听见他的声音在里面叹气:
傻丫头,别回头。晶石在掌心炸裂成星屑的瞬间,苏衔月听见身后传来冰层坍塌的轰鸣。
她踩着碎裂的冰棱往前冲,怀里乌木匣烫得像块烙铁。
洗剑池的冰面突然炸开,三柄断剑从池底飞射而出,剑锋在晨光里折射出诡异的蓝光。
师姐当心!守殿少年扑过来推开她,自己却被断剑钉穿了左肩。
鲜血溅在冰面上,瞬间凝结成细碎的红冰晶。
苏衔月反手抓住剑柄,发现断口处缠着半片风干的符咒——正是当年护山大阵的阵眼碎片。
他们早就动了手脚。少年咬着牙拔出断剑,黑血顺着伤口往外冒,上个月清寒师叔想偷偷给师尊送药。
结果......
话音未落,东面传来御剑破空之声。苏衔月拽起少年躲进冰雕屏风后。
九柄青铜飞剑擦着她的发梢钉进墙里,剑身咒纹亮起时,整个洗剑池的水都开始沸腾。
她认出这是执法堂的"锁魂剑阵",当年就是这玩意儿把她钉在玄冰狱的石壁上。
苏衔月,交出谢照临的残魂,饶你全尸。
执法长老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。
屏风外传来冰层融化的滋滋声,苏衔月突然发现少年的伤口在发光——那不是普通的剑伤,伤口里蠕动着细小的冰线虫。
乌木匣突然剧烈震动。
匣底的暗格里掉出半张泛黄的舆图,墨迹晕染处标着“焚心谷”三个字。
苏衔月指尖抚过舆图边角,那里留着师尊特有的朱砂笔锋,在冰火两仪泉"旁边画了个极小的月牙。
师姐!少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指甲深深掐进肉里,"那些长老往寒潭里倒了“蚀骨冰”。
师尊他......话语突然变成嗬嗬的抽气声,少年的眼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,睫毛上瞬间挂了层白霜。
剑阵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。
苏衔月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身体在蓝光中化作冰雕,又在下一秒碎裂成齑粉。屏风被飞剑劈开的刹那。
她抱着乌木匣跳进沸腾的洗剑池,滚烫的池水触到皮肤上的冰霜,腾起漫天白雾。
水下传来奇怪的震动,苏衔月睁开眼,看见池底裂开一条暗河。
河水流淌的方向闪烁着微弱的红光。她想起舆图上的标记,咬碎舌尖逼退喉间的血腥味,朝着红光深处潜去。
暗河水比玄冰狱的锁链更冷,每游一丈,指尖的冻伤就加重一分。
怀里的乌木匣突然变得冰凉,匣盖自动弹开,那块封着野雏菊的冰晶正对着暗河深处发光。
苏衔月数着师尊教过的换气口诀,数到第七次屏息时,终于看见了河底的景象——
成千上万根冰针倒插在河床,每根针尖都挑着半片同心咒的符纸。
暗河中央悬浮着个巨大的冰茧,茧上布满了熟悉的裂纹,而冰茧最外层缠绕的,赫然是她三年前送给师尊的那条星辰纹腰带。
冰茧突然剧烈震颤。苏衔月看见一只苍白的手从裂缝中伸出,指尖捏着片新鲜的雏菊花瓣。
那不是幻觉,花瓣上还沾着晨间的露水,顺着指尖滴落,在冰冷的河水中开出转瞬即逝的水花。
师尊......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过去,指尖触到冰茧的刹那,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进脑海——玄冰狱石壁上的噬心咒。
镇魔塔里的半块魔晶,还有师尊书房里那本被撕去最后一页的《寒剑谱》......
冰茧突然炸开。
谢照临的身影从冰雾中坠落,苏衔月伸手去接,却扑了个空。
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穿过他的身体,那些熟悉的冰蓝色衣袍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。
傻丫头。
他的声音在水里散开,带着温柔的笑意,同心咒早就碎了,现在护着你的,是......话语戛然而止。
冰茧的碎片突然开始发光,暗河深处传来雷鸣般的巨响。
苏衔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水面。
她看见暗河入口正在结冰,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谢照临渐渐透明的手指拂过她眉心的动作,就像小时候她练剑受伤时,他总是这样替她疗伤。
焚心谷......两仪泉......
这些字眼随着冰冷的河水灌入肺腑。当她挣扎着浮出水面时,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冰原上。
怀里的乌木匣己经变成了通体莹白的玉石,匣底刻着行极小的字——"以我残魂,换你长生"。
远处传来御剑飞行的声音,七道熟悉的气息正朝着这边快速靠近。
苏衔月握紧玉匣站起身,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月牙形的伤口,伤口里流淌的不是血,而是闪着金光的液体,滴落在冰面上,竟熔出一个个小小的坑。
她突然想起师尊说过的话。《寒剑谱》最后一页的剑法,从来都不是什么绝世武功。
冰原尽头,七位长老的身影己经出现。苏衔月舔去嘴角的血沫,将玉匣紧紧贴在胸口。
这一次,她不会再让任何人碰他留下的东西。焚心谷的冰火两仪泉在等着她,而那些欠了他的人,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。
寒风卷起她的衣袍,冰麟剑突然发出响彻天地的龙吟。
苏衔月望着步步逼近的长老们,第一次露出了和谢照临如出一辙的冰冷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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