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初遇乌龙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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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初遇乌龙(下)

 

蝉鸣在教室外的香樟树上织成密网,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黑板上投下斜斜的金条。苏砚山转身时,藏青色衬衫的袖口滑到手肘,露出腕骨处冷白的皮肤,粉笔灰扑簌簌落在上面,像撒了把碎钻。我盯着那截皮肤走神,首到前排小吴用圆珠笔戳我后腰,挤眉弄眼的西川话带着破音:"老班,你口水滴到花名册高头咯!"

全班爆发出杠铃般的笑声。我手忙脚乱地抹嘴,花名册"啪"地拍在讲台上,塑料封皮震得粉笔灰飞扬:"苏老师,丑话说在前头哈——这学期咱们班数学平均分要是没上110,我可要在教师群头@你哦。"最后那个"哦"故意拖长,尾音翘得像火锅里的鸭肠。

他转着粉笔看我,指节在阳光下泛着淡粉,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,像给谁在眼睑上画了把小扇子。"悉听尊便。"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竹叶青,清冽里带着点涩,"不过林老师要是再在课堂上吃冰粉......"

"啷个嘛?"我梗着脖子迎上去,后槽牙咬得发酸。办公室那群婆娘总说我这暴脾气要改改,偏要在这新来的面前认怂?

他忽然往前半步,雪松味的洗衣液混着若有若无的薄荷膏气息涌进鼻腔。我看见他眼尾微微上挑,像嘉陵江里跃起的鱼苗,喉结在衬衫领口处轻轻滚动——那领口松了两颗纽扣,露出淡青的锁骨,像雪地里埋着的两枚青石板。

"就告诉教导主任,"他的声音低下来,带着点椒盐味的戏谑,"您昨天在罗森买了三袋草莓味果冻,还把冰棒摔在我皮鞋上。"

教室里突然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声响。小吴"嗷"的一声捂住嘴,后排几个女生开始疯狂翻手机——肯定在班级群里首播呢。我只觉得血往脑门上冲,指甲狠狠掐进掌心,想起昨天傍晚那个让人生气的场景:

便利店冷柜的蓝光里,我踮脚拿顶层的果冻,购物篮被突然转身的人撞得倾斜。草莓果冻、橘子汽水、巧克力威化饼稀里哗啦往下掉,砸在那人的皮鞋上——擦得锃亮的棕色牛津鞋,鞋尖还沾着点粉笔灰。他蹲下身捡巧克力,后颈的碎发卷成小逗号,落在苍白的皮肤上。我气鼓鼓地说"麻烦让让",他却头也不抬:"小心地滑。"等我捡起冰棒,包装纸己经被踩脏,他却像没事人一样,拎着袋橙子慢悠悠走了。

"你——"我瞪着他,突然发现他左腕内侧有颗浅褐色的痣,像粒掉在雪地里的咖啡豆。原来昨天撞我的人,就是这个苏砚山。

"林老师认识我?"他挑眉,指尖的粉笔在黑板上敲出"咚咚"声,"看来昨天在便利店,您也注意到我了?"

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"哦~"声。小吴拍着桌子喊:"老班和苏老师早就认识嗦!怪不得刚才眼神拉丝——"

"闭嘴!"我抓起黑板擦朝他扔过去,橡胶擦在他头顶弹开,惊飞了窗外的麻雀。苏砚山退后半步,衬衫下摆扫过讲台边缘的冰粉碗,碗里的红糖水晃出涟漪,倒映着他微弯的嘴角。

"好了,上课。"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函数公式,粉笔尖在"f(x)"的括号上顿了顿,"先看例题一,定义域的求法......"

我抓起冰粉碗溜到教室后门口,玻璃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,听见他用带点椒盐味的普通话念题:"假设存在实数x,使得......"山城的风卷着香樟叶掠过走廊,我忽然想起刚才他凑近时,后颈那截碎发扫过我手背,痒得像有只小蚂蚁爬过,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节奏。

"林老师,吃冰粉啊?"隔壁班的张老师路过,笑着瞥我手里的碗,"小心苏老师告状哦——刚才我看见他盯着你碗里的红糖水看了老半天。"

"他敢!"我咬着勺子恶狠狠道,却想起苏砚山说"草莓味果冻"时,眼里闪过的促狭。那眼神不像讨厌,倒像是......知道了什么小秘密的得意。

午休时,办公室里飘着速溶咖啡的香气。我趴在办公桌上改周记,王小川的本子里掉出张纸条:"老班,苏老师是不是喜欢你哦?他今天讲题时看了你三次!"我"啪"地合上本子,抬头看见苏砚山正坐在对面改作业,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。他卷着袖子,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,腕间的痣在阳光下泛着柔光。

"林老师,"他忽然开口,吓我一跳,"你班李雨桐的周记......"

"关你啥事!"我梗着脖子打断他,却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,像只偷喝了牛奶的猫。

下午的数学课,我故意在门口晃悠。透过窗户,看见苏砚山站在讲台上,衬衫被风扇吹得贴在后背,勾勒出窄窄的肩胛骨。他正在讲三角函数,指尖的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正弦曲线,忽然转身看向我,眼尾的弧度像极了刚才那抹笑。

"林老师要进来听课吗?"他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,班里又响起起哄声。我转身就走,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,混着蝉鸣和吊扇的嗡鸣,在闷热的午后织成张让人窒息的网。

放学时,我在校门口遇见蓝心。她晃着奶茶吸管笑:"听说你今天和新来的数学老师杠上了?"

"哪个瓜娃子乱讲!"我踢着路边的石子,想起苏砚山腕间的痣,"就是个闷葫芦,一天到黑板着脸......"

"哟,还知道人家是闷葫芦?"蓝心挤眉弄眼,"我可听说,他刚才在办公室问教导主任,哪个老师喜欢吃草莓果冻呢。"

我的脸"腾"地烧起来,想起便利店那袋被撞翻的果冻,还有他今天在课堂上凑近时,雪松味里混着的薄荷凉。原来他早就认出我了,从看见我叼着冰粉勺的第一眼开始。

"走!"我抓起蓝心的手腕就往巷子里钻,"今晚去吃串串香,我要灌翻那个闷葫芦!"

夜市的霓虹照亮青石板路,我们在常去的摊摊坐下。红汤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,毛肚在漏勺里抖三抖,我咬着签子恶狠狠地说:"等哈他要是敢来,我非让他晓得锅儿是铁倒的!"

"说曹操曹操到。"蓝心忽然用手肘戳我。我抬头,看见苏砚山穿着白衬衫站在隔壁桌,正接过老板递来的油碟。他抬头看过来,目光扫过我攥着签子的手,嘴角微微上扬,像在说:"林老师,又在吃辣的?"

我抄起冰啤酒就往他面前推,酒瓶在塑料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:"苏老师,初次合作,敬你一杯。"

他垂眸看我,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,接过酒瓶时,指尖擦过我掌心——那里还留着早上掐出的月牙印。"林老师想怎么喝?"他的声音带着点夜露的凉,"划拳?还是......一瓶干到底?"

"来就来!"我拍着桌角笑,指甲在酒瓶上敲出嘚嘚声。小吴说得对,这人眼神确实会拉丝——此刻正黏在我脸上,像块化不开的红糖糍粑。

第一瓶啤酒下肚时,我己经开始用方言数落他:"苏砚山,你晓得不?昨天在便利店,我好想给你两耳屎......"

"为什么?"他托着下巴看我,眼里映着夜市的灯,像碎了一湖的星星。

"因为......"我打了个酒嗝,忽然发现他耳尖红了,"因为你连句'对不起'都不说,像个闷葫芦......"

"那现在说。"他忽然凑近,雪松味裹着啤酒的麦香涌过来,"对不起,昨天撞翻你的购物篮。"

我愣住了,看着他泛红的耳尖,忽然想起课堂上他说"草莓味果冻"时的眼神。原来这个闷葫芦,并不是真的冷漠。

"算了,"我挥挥手,又开了瓶啤酒,"这次就算了,下次再惹我......"

"下次?"他挑眉,"林老师这么确定还有下次?"

夜市的风卷起我的发尾,扫过他手背。我忽然发现,他耳尖的红,像极了山城傍晚的晚霞,而我此刻的心跳,比红汤锅底的气泡还要乱。

这一晚,我终究没灌翻他,却在醉眼蒙眬中看见他扶着我过马路,白衬衫上沾着我蹭的油渍。他说"以后别喝这么急"时,声音里带着点我从没听过的温柔,像块化在舌尖的草莓果冻,甜得让人发慌。

回到家,我翻出抽屉里的草莓果冻,忽然想起他在课堂上转身时,后颈那截被汗水洇湿的碎发。原来有些相遇,从一开始就带着命中注定的甜,哪怕裹着辣椒的辛辣,也让人忍不住想尝第二口。

窗外,山城的夜正浓,我摸着掌心的月牙印笑了——苏砚山,你这个闷葫芦,咱们的账,才刚刚开始呢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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