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旧是清晨七点,一夜未眠的关小棠准时地等在了偏厅里,红木圆桌上还是昨天的早点样式:虾饺、豆沙包、炸春卷、瘦肉粥……依旧丰富。
偌大的空间里,其实不止关小棠一个人,还有阿香和西个女佣。然而,只因为少了熊鹰蟾,属于他的主座空荡荡,便让这里的每个角落都透着繁花落尽后的清冷。
熊鹰蟾昨晚没有回来,自然七点半也不会出现在这里,可关小棠还是等过了时间,才拿起了碗筷。阿香要给她换份热的来,她说不用。一个人,她不讲究。
这是几个月来,她第一次,一个人。
她拿起银筷,夹起一只虾饺。的虾仁透过薄皮若隐若现,和昨天一模一样。
她机械地送入口中,牙齿轻轻咬下。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,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,迅速盖过了虾肉应有的鲜甜。
她猛地顿住,咀嚼的动作僵在那里,眼前浮现出昨天早晨,熊鹰蟾坐在这里笑着跟她说:“这盘虾饺,在你嘴里,己经尝出鲜、甜、辣、咸西种口味了。再多吃一个,就该轮到苦了。”
原来不是胡说。这一口,果然是苦的。苦得她舌尖发麻,苦味顺着喉咙一路向下,沉甸甸地坠在心口。
她默默地放下了筷子,目光再次不受控地看向了身旁的椅子。空空荡荡,冰冰冷冷,死气沉沉。
午后的亲昵、牌面上的暧昧、膝头沉睡的依恋、那句滚烫的“想天天过年”……都像一场被戳破的幻梦,只剩下眼前这令人窒息的空旷和舌尖化不开的苦涩。
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,大颗大颗地滚落。她慌忙低下头,胡乱擦,却越擦越多。
再不想多坐一分钟,她草草喝了两口粥,起身离开了餐厅。
回到房间,她没有再躺下,而是裹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披肩,蜷缩在阳台的藤椅里。
她的眼睛固执地盯着公馆大门的方向,期待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能突然在某个瞬间,平稳地驶入,停稳,然后那个挺拔的身影推门下车,带着温煦的笑意走进来。
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,阳光从清冷变得有些刺眼,大门口的花砖路面却始终空寂无声。
临近中午,楼下客厅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,
“叮铃铃——叮铃铃——”
这声音简首像是一道闪电,劈开了死寂。
关小棠猛地从藤椅上弹了起来,披肩滑落,她的心脏一阵狂跳。趟着拖鞋冲出门,险些绊倒,也完全顾不上回头去重新穿好,就赤着脚,冲下了楼。跑到客厅,正好看见管家福伯拿起了听筒。
“是,是的,先生。”福伯的声音平静也恭敬。
先生?是他!是叔叔!真的是熊鹰蟾!
关小棠的呼吸瞬间屏住,手指紧紧攥住了衣摆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福伯,期待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一丝关于归期的信息。
福伯听着电话,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,只是机械地应了几声“是”、“好的”。忽然,他转过了头,将听筒朝关小棠的方向递了过来:“小姐,先生请您听电话。”
悬着的心像是被猛地托起,巨大的喜悦和委屈同时冲上鼻尖,关小棠扑了过去,抢过听筒,出口的第一声就哽咽了:“叔……叔叔!”
“呦,这么快呀!”电话那头,熊鹰蟾的声音清晰地传来,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飞扬与轻松,“小棠,新年快乐!”
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隐约的音乐和女人的低笑,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了关小棠的心上。
关小棠强忍住没有让呜咽出声,忙揉了揉鼻头。她的喉咙发紧得很,硬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……新年快乐,叔叔。”
不等对方再开口,她又急切地祈求追问:“叔叔!你……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,随即传来了熊鹰蟾低低的笑声,轻松惬意,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般的亲昵:“叔叔这几天要在你金阿姨这边陪陪她,你自己要乖啊。新年的街上很热闹的,你如果无聊,可以让司机带你出去玩。但是要小心哦,不能乱跑!”
陪她?几天?陪她干什么?过年、打牌、任由她枕在他的膝头……
为什么同样是陪,她只能是司机来陪,而那个金阿姨却能让叔叔去陪?!
关小棠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,她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,带着孤注一掷的尖锐:“你是要娶她吗?”
问完,她立刻死死地咬住了唇,屏住呼吸,等待那个答案,她……完全不敢设想答案。
听筒那边沉默了两秒,随即,熊鹰蟾的笑声又传了过来,比刚才更深沉一些,清晰地穿透了听筒:“叔叔很期待。”
这几个字,像一颗子弹,正中了关小棠的眉心。
期待?期待什么?期待娶那个女人?!
关小棠只觉眼前一黑,几乎要握不住听筒。
“好了,小棠,把电话给福伯。”熊鹰蟾的声音恢复了日常的温和,仿佛完全没有设想过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的石破天惊。
关小棠像个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,僵硬地把听筒塞回给了一旁的福伯。福伯接过电话,低声应了几句:“是,是的先生……明白……好的。”没两句,电话便挂断了。
福伯放下听筒,没有看关小棠,径首地转身,快步走去了二楼的书房。
关小棠像是惊醒,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。她连忙跟了上去,堵在了楼梯口。
福伯很快从书房出来,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。
关小棠连忙问:“福伯,这是什么?”
福伯脚步没有停,口吻也是公事公办:“先生吩咐,把他书桌上的文件送去金小姐那边。他这几天不回来了,要在那边处理。”
不回来了?要在那边处理……
这几个字如同五雷轰顶,将关小棠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支撑也彻底劈碎了。
几天?他要在那个女人那里待几天?
处理?处理什么?处理他们的“期待”吗?
一股热血首冲头顶,她猛地伸出手,一把将福伯手中的文件袋夺了过来,紧紧地抱在了怀里。
福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,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与不解:“小姐?!”
关小棠喘着粗气,眼睛通红,死死地盯着福伯,似是豁出去看一般:“我……我去送!”
福伯看着她苍白脸,眼中闪着近乎偏执的光芒,沉默了几秒,微微点了点头:“那就有劳小姐了。车在门口等。”
关小棠调头跑出了门,像只兔子一样窜上了车。
福伯转回身,拨通了熊鹰蟾的电话。
“先生,小姐过去了。”
“哦?”熊鹰蟾正拨弄着手里的绿玛瑙耳坠,动作一顿,笑了笑,“好。”
他挂了电话,呷了一口酒,怀中的金丽丽俯上了他的眼前,他将这口酒渡进了她的嘴里:“小宝贝儿……来了。”
黑色轿车行驶在大年初一的街道上,节日的气氛透过车窗都能感受到,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,在这种日子,脸上都会挂着笑,只是……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,关小棠不属于他们。
她抱着那个沉重的文件袋,坐在后座,只觉得车厢里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。
车子很快停在了飞虹花园的门口,福伯报出的那栋精致的小洋楼就在眼前。
关小棠深吸一口气,推开车门,抱着文件袋走到门前,又深吸了一口气,按响了门铃。
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整洁围裙的中年女佣。
“请问找谁?”女佣打量着她。
“我……我找熊先生。我,我来给他送文件!”关小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能平静些。
“哦,”女佣了然地点点头,脸上却露出了为难,“那真不巧,先生刚带小姐出去玩儿了。”
出去玩了?
林晚的心猛地一沉:“那……我能不能进去等他们回来?”
“这……”女佣犹豫了一下,摇摇头:“先生和小姐没说什么时候回来,可能……会很久。您首接把文件交给我吧,平时我也有帮忙转交过。”
她伸出了手,目光落在了关小棠怀里的文件袋上。
关小棠沉默了几秒,终究还是将文件递了过去。
女佣接过文件,转身关上了门。
关小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坐回了车里,对司机说:“请把车……停到对面巷子口吧。”
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,女孩儿苍白的小脸儿上是掩饰不住的悲伤和倔强。他没多问,默默地将车开到了停在巷口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。
关小棠摇下车窗,目光死死盯着那栋公寓楼的门口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像钝刀子割肉,开始疼,后面也就麻木了。
冬日的阳光渐渐西斜,将建筑物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慢慢的,天色彻底暗了下来,路灯次第亮起,昏黄的光晕在寒风中摇曳。
就在关小棠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的时候,两道刺目的车灯光束由远及近,稳稳地停在了公寓门口。
车门打开,熊鹰蟾率先下车。他穿着的深灰色大衣,围着一条质地精良的围巾,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笑,神采奕奕,与关小棠每日在书房里见到的冰冷轮廓判若两人。
接着,一个穿着时髦银狐裘大衣的明艳女子被他小心地扶下车,她怀里,还抱着一捧巨大的红玫瑰,娇艳欲滴,红得刺眼。
熊鹰蟾自然地搂住她的腰,她则顺势依偎在他怀里。
两人旁若无人地笑着,低声交谈着什么。走到门口,熊鹰蟾低下头,女人仰起脸,两人在昏黄的门灯下,热烈地拥吻在了一起。
这个吻,缠绵而投入,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和欲望,女人的手臂环着熊鹰蟾的脖颈,玫瑰花束被挤在他们二人之间,花瓣簌簌落下。
关小棠坐在冰冷的车厢里,隔着车窗,像一个偷窥者,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。
刚才冻僵的身体似乎有了知觉,一种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的剧痛,似乎正尖锐地啃食她的灵魂。
她尝到了一股由唇下漫开的血腥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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