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 明月高悬曾照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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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 明月高悬曾照我

 

怀中的温暖如此真实,萧执却仿佛又坠入了那个冰冷刺骨的回忆漩涡。

那是他人生中,唯一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,放下所有帝王继承人的骄傲与隐忍,像个最普通不过的男人,去祈求一份渺茫的幸福。

为了谢昭,他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,跪在了他的母后——当时的皇后,如今的太后面前。

不是君臣之礼,而是儿子对母亲的恳求。

宫的檀香依旧浓郁,却压不住他心中翻腾的绝望与孤注一掷的勇气。

“母后…”

他深深叩首,额头抵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卑微,“儿臣…求您!求您看在母子情分上,帮帮儿臣!去向父皇进言…求父皇…将定国公之女谢昭,赐婚于儿臣!”

他不敢抬头看母后的表情,只是急切地、语无伦次地剖白着,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:

“儿臣只要她!只要谢昭!儿臣可以…可以什么都不要!什么太子之位,什么江山社稷,儿臣都可以放弃!儿臣可以带着她…去封地,去江南,去任何地方!远离京城,远离这是非之地!只求…只求能与她相守!母后!求您成全!”

这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、疯狂而卑微的愿望。

为了谢昭,他愿意放弃能让他彻底摆脱屈辱的至尊之位!

他愿意放弃所有的权力与野心,只求换取与她携手余生的平凡幸福!

这对他而言,不是牺牲,而是救赎!

是黑暗人生唯一的光明出口!

他以为,至少母后…那个总是用愧疚眼神看着他的母后,会理解他这份绝望的爱。

然而…

头顶传来一声沉重而悲凉的叹息。

“太子…” 太后的声音疲惫而无奈,带着深重的无力感,“你…糊涂啊!”

原来他是太子,不是她的儿子。

萧执猛地抬起头,眼中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母后眼中的痛苦和决绝浇灭。

“你以为,你放弃了太子之位,就能得到谢昭吗?” 太后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,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冰冷,“不!你只会死得更快!萧策会放过你吗?那些依附于你的朝臣会放过你吗?你失去了储君的身份,就是失去了最后的护身符!到时候,不仅是你,连谢昭,连她背后的谢家、沈家,都会被你牵连,万劫不复!”

太后走下凤座,来到他面前,保养得宜的手带着一丝冰凉,抚上他因激动而紧绷的脸颊,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埋怨和不容置疑的决断:

“母后知道,你喜欢她,她是个好姑娘。可是,生在帝王家,有些事,由不得你!更由不得她!你现在不是为自己活,你是为你身后那些追随你、将身家性命都押在你身上的臣子活!是为母后这摇摇欲坠的母族活!更是为了…你自己能活下去而活!”

她的手指用力,几乎掐进他的皮肉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如刀:

“你必须争!必须坐上那个位置!只有登临绝顶,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,你才有资格…去守护你想守护的人!否则,你连爱她的资格都没有!你和她,都只会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!”

萧执眼中的光,彻底熄灭了。

他浑身冰冷,如同坠入万丈冰窟。

母后的话,像最残酷的判决,粉碎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
可是母后,我知道你是有法子的。

原来,连爱一个人,都需要资格?

连卑微地祈求一份相守,都是奢望?

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,在这冰冷的权力场中,他的爱,竟如此廉价而无力。

而就在他沉浸在母后带来的绝望中时,另一个更沉重的打击,如同淬毒的利刃,狠狠捅进了他的心窝!

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景仁宫,甚至不知如何走到了御书房附近。

却正好撞见李德全捧着明黄的圣旨,带着内侍,脚步匆匆地走向宫外宣旨的方向。

他鬼使神差地拦住了李德全。

“这旨意…是去何处?”

他的声音干涩嘶哑。

李德全面露难色,但面对太子,不敢隐瞒,低声道:“回太子殿下,是…是陛下赐婚的旨意。赐定国公嫡女谢昭…予宸王殿下萧策,为正妃。”

“轰——!”

萧执只觉得天旋地转!

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,又被他死死咽了下去!

眼前一片血红!

赐婚!谢昭!

宸王!正妃!

先皇!他的好父皇!

他明明知道!他明明知道自己与谢昭两情相悦!

这几乎是整个京城权贵圈子心照不宣的秘密!

可他偏偏!

偏偏要将这唯一的光,这唯一温暖他、救赎他的月亮,亲手摘下来,塞进他最喜爱,最寄予厚望的儿子——宸王萧策的怀里!

这不是赐婚!

这是最恶毒的羞辱!

是最残忍的报复!

是要将他萧执的灵魂彻底碾碎,打入永不超生的地狱!

硬生生的拆散!

用最至高无上的皇权,将他生命中最后一点温暖和希望,彻底剥夺!

那一刻,萧执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眷恋,对父亲的最后一点幻想,彻底化为齑粉!

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!

他要起兵!

即使如今应当韬光养晦,即使失败的可能极大,可他还是想争一争。

争一争,萧执,明月高悬曾照过他的黑暗,他不愿再暗无天日。

然而,就在他被这灭顶的绝望和恨意吞噬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——谢家,抗旨了!

或者说,是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,规避了这道催命的旨意。

江南沈家八百里加急传来“噩耗”,沈家老太君“病危”,思亲心切。

谢昭作为嫡亲外孙女,悲痛欲绝,“忧思成疾”,“病势沉重”,需立即离京,赶赴江南侍疾尽孝,以全孝道。

定国公谢渊跪在御前,涕泪横流,叩请陛下成全女儿一片孝心,待老太君病情稳定或…后再议婚嫁。

先皇纵然恼怒,但“孝道”二字大过天,尤其沈家老太君德高望重。

他若强行逼婚,不仅寒了功臣之心,更会落人口实。

无奈之下,只得阴沉着脸,暂时搁置了赐婚旨意,准谢昭离京。

是设计!

是谢家、沈家为了保护谢昭,为了保护他们视若珍宝的女儿,也或许…

是为了成全她与太子那份无望的情愫,而共同上演的一场金蝉脱壳!

当萧执得知谢昭的马车己经悄然驶出京城,前往那烟雨蒙蒙的江南时,他独自站在高高的宫墙上,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,久久伫立。

寒风凛冽,吹动他单薄的衣袍。

雨落在他的身上,可再也没有人为他撑一把伞。

心,己经痛到麻木。

他没有流泪,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,最后一点属于“人”的温度彻底褪去,只剩下冰封万里的死寂和…

淬炼于绝望深渊的、不容置疑的决绝!

皇后娘娘说得对。

他没有资格爱她。

除非…他成为这世间至高无上的主宰!

除非…他能将那些试图拆散他们、伤害他们的人,统统踩在脚下,碾为齑粉!

谢昭的被迫离京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也彻底点燃了萧执心中蛰伏的、名为“帝王”的凶兽!

他不再祈求,不再幻想。

他要用最冷酷的手段,去夺取那至高无上的权柄!

他要用这万里江山为聘,重新迎回他的月亮!

他要用铁与血,为她筑起一座无人能撼动的金屋!让她永远只能栖息在他的怀中!

所以,当他终于踏着尸山血海,坐上那染血的龙椅时,第一道不容置疑的圣旨,便是册封江南谢氏女为贵妃,入主昭阳宫!

那不是询问,是宣告!

是用皇权铸就的锁链,将他失而复得的月光,永远锁在了他的身边!

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、确保不再失去的方式。

哪怕这方式,依旧带着强夺的烙印,依旧可能在她心中留下伤痕。

回忆的冰冷被怀中真实的暖意驱散。

萧执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谢昭,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灵魂深处。

他低头,一个带着无尽后怕、失而复得、以及深沉愧疚的吻,珍重地落在她的发顶。

“皎皎…” 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,灵魂都在颤抖,“对不起…用这种方式把你锁在身边。但我…真的不能没有你。这人间若无你,与我…便是地狱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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