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中人温软的呼吸拂过颈侧,带着枇杷露的清甜,像最轻柔的羽毛,抚平了萧执灵魂深处因权谋厮杀而翻涌的暴戾。
他拥着她,如同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,每一个细胞都因她的存在而熨帖、安宁。
然而,在这份极致的满足与珍视之下,深埋于帝王心底的,却是一片无人能窥见的、名为“恐惧”的沼泽。
他爱她,爱得深入骨髓,爱得卑微如尘。
这份爱,源于她是照进他无边黑暗的唯一月光,源于她给予他“被爱”的尊严与活下去的勇气。
但这份爱,也在岁月中悄然滋生出一种近乎病态的、无法承受失去的占有欲。
他怕。
怕什么?
怕那江南的烟雨太过温柔,会消磨了她对他的记忆?
怕那定国公府和沈家的羽翼太过温暖,会让她觉得宫外的自由更胜于他身边的禁锢?
怕那些世家才俊的追捧太过殷勤,会让她动摇?
更怕…
怕自己这双手沾染了太多血腥与黑暗,终有一日,会玷污了她眼中那份纯粹的、不染尘埃的光芒。
他登基之初,根基未稳,前朝后宫皆是虎视眈眈的饿狼。
宸王萧策在江南蠢蠢欲动,柳承志等前朝遗老盘根错节,后宫更是塞满了各方势力的耳目与棋子。
那时的他,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独木桥上,稍有不慎,便是粉身碎骨。
他不敢赌!
他不敢赌谢昭对他的爱,是否足以支撑她陪他走过这段刀光剑影、步步惊心的岁月。
他不敢赌,在得知他可能失败、可能身死、可能永远无法兑现承诺时,她是否还会在原地等他。
他更不敢赌,在他奋力厮杀、无暇他顾之时,是否会有人趁虚而入,用花言巧语或威逼利诱,将她从他身边夺走!
他太清楚谢昭的光彩。
她的家世、她的容貌、她的才情、她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暖明媚…
她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珍宝!
失去了帝王光环和未来承诺的他,在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和野心家面前,还有什么优势可言?
只要一想到她可能离开,可能投入他人的怀抱,可能对他露出失望甚至厌恶的眼神…
萧执便觉得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,西肢百骸都如同被冰封!
那种感觉,比幼时被先皇遗忘在寒冬更冷,比被萧策当众羞辱更痛!
那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,是赖以生存的光源被无情掐灭的绝望!
没有谢昭的世界,对他萧执而言,就是一片死寂冰冷的永夜!
没有光,没有暖,没有希望,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足以吞噬一切的疯狂!
他会变成什么样子?
一个被仇恨和绝望彻底吞噬的暴君?
一个失去所有理智、只为毁灭而存在的怪物?
他不敢想象。
他只知道,他不能失去她!绝对不能!
所以,他选择了最卑劣、也最有效的方式——以帝王之权,筑金玉之笼!
那道册封贵妃的圣旨,是他用铁血手腕排除万难发出的。
他知道这违背了她的意愿,他知道这会让她家族忧心,他知道这举动本身带着强取豪夺的意味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是折断了明月自由翱翔的翅膀,将她囚禁在了这看似繁华锦绣、实则危机西伏的深宫。
每一次想到她接到圣旨时可能的惊愕、委屈,甚至怨恨,萧执的心就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凌迟!
他觉得自己卑鄙无耻,配不上她纯净的爱。
可他别无选择!
将她纳入宫中,放在昭阳宫,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,用最严密的守卫和最极致的宠爱将她层层包裹,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、确保她绝对安全、永远属于他的方式!
只有这样,他才能安心地去面对前朝的风暴,去清扫那些试图伤害她的魑魅魍魉!
他害怕失去她,甚至害怕到不敢去赌她的真心是否足够坚定,只能用最粗暴的强权来确保她的“归属”。
他像一个守着唯一火源的濒死旅人,哪怕知道靠近会灼伤火苗,也宁愿忍受那灼痛,也要死死抓住,绝不放手!
他给予她贵妃的尊荣,昭阳宫的奢靡,无底线的纵容,极致的专宠…
这一切,既是他爱她的本能,又何尝不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补偿和赎罪?
他在用他能给予的一切,去填补那道因“强夺”而可能在她心中留下的裂痕,去祈求她的原谅,去证明…
他值得她留下。
他叫她“昭昭”,是祈愿她永远明媚;他心底唤她“皎皎”,是祈求这轮救赎他的明月,永不西沉。
“昭昭…”
萧执收紧了手臂,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暖香的颈窝,贪婪地汲取着这份能让他灵魂安宁的气息。
无人看见的深邃眼底,翻涌着浓烈的爱意、刻骨的占有欲,以及那深藏于帝王威严之下的、一丝几不可察的、因爱而生怖的卑微颤抖。
她是他的命。
没有她,萧执这个人,便只剩下一个为复仇和毁灭而存在的冰冷空壳。
所以,哪怕手段不堪,哪怕背负骂名,他也要将她牢牢锁在身边。
这深宫是牢笼,也是他为她、也为自己筑起的,最后的避难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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