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你们知道,我为何独独容不下皇后么?"
白蔻正在整理刚卸下的霞光橙宫装,闻言指尖一顿。
青黛眨眨眼,小声道:"自然是因为那杯毒茶..."
谢昭轻笑一声,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垂落的一缕发丝:"那只是最后一根稻草。"
她望向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,目光却仿佛穿透时光,回到了多年前的宫宴上——
"赵婉容这个人啊..."
谢昭语气平静得像在点评一道不合口味的点心,"家世平平,父亲不过是个西品官,族中连个像样的进士都没有。当年选秀时,她连王府侧妃的资格都勉强。"
白蔻若有所思:"奴婢记得,先帝原是要将她指给宸王的..."
"是啊,一个想攀高枝,一个野心勃勃,本是绝配。"
谢昭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,"可咱们那位'英明'的先帝,偏要在秋猎宴上当众宣布,他有意将她赐婚给当时的太子——你们的陛下。"
她永远记得那日,萧执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到发白,面上却还要维持储君该有的从容。
而坐在女眷席的她,眼睁睁看着赵婉容脸上闪过不甘,又强挤出惊喜的模样。
"先帝就是故意的。"
谢昭的指尖轻轻叩着妆台,"他知道我与执哥哥两情相悦,知道赵家曾依附宸王,更知道..."
她声音低了下来,"赵婉容在闺中时,为讨好宸王,曾当众'不小心'将热汤泼在太子衣袍上。"
青黛倒抽一口冷气,梳子差点落地。
白蔻眼神骤冷:"她竟敢..."
"那时陛下还是太子,先帝刻意冷落,宸党势大。"
谢昭冷笑,"她以为讨好了宸王就能当王府侧妃,自然要卖力表现。"
"后来陛下登基,她倒会做表面功夫了。"白蔻适时接话,眼中带着鄙夷。
谢昭拨弄着茶杯,语气轻飘飘的:"是啊,装得贤良淑德,背地里却处处与宸党暗通款曲。"
"既无家世支撑,又无帝王宠爱,连脑子都不够用,那杯毒茶,与其说是要杀我,不如说是狗急跳墙。"
青黛气鼓鼓地插嘴:"所以娘娘今日才要穿霞光橙!气死她!"
谢昭噗嗤一笑,方才的冷意瞬间融化:"傻丫头,我穿霞光橙是因为执哥哥喜欢。"
她起身伸了个懒腰,"至于赵婉容?自然也是顺道气气她?"
话虽如此,当谢昭倚在窗边品尝杨梅汁时,想起凤仪宫那张铁青的脸,还是忍不住眯起眼笑了。
阳光透过琉璃盏,在她指尖投下斑斓的光影。
就像很多年前,那个在御花园里她撑伞的少年,终于将这世间最好的光,都捧到了她面前。
而那些阴暗的、不堪的,终将被晒化成灰。
萧执踏入昭阳宫时,周身还带着御书房未散的沉水香气息。
谢昭正倚在窗边绣帕子,闻声抬头,却见她的帝王夫君眉间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。
"执哥哥?"
她放下绣绷,赤着脚就踩在了柔软的波斯毯上,像只轻盈的蝶扑到他跟前,"谁惹你不高兴了?"
萧执伸手接住她,掌心贴在她纤细的腰肢上,却不像往常那样立刻收紧。
他垂眸看着怀中人明媚的笑靥,喉结动了动:"无事。"
谢昭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。她踮起脚,指尖抚上他微蹙的眉心:"骗人。"
声音软糯,带着点撒娇的意味,"不是说好什么事都不瞒我的吗?"
萧执捉住她的手腕,眸光幽深如潭。他忽然开口:"秋月的后事,你让白蔻去办了?"
谢昭一愣,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:"嗯,给了她个体面。毕竟..."
"一百两。"
萧执打断她,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,"足够一个五口之家过两年。我的昭昭,对个素不相识的宫女都这般慷慨。"
谢昭终于明白他在别扭什么,又好气又好笑:"萧执,你该不会是在..."
"我在想,"萧执突然将她抵在雕花柱上,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,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,"若当年在别苑,跪在那里的是别人,是不是也会得到你的伞,你的帕子,你的...桂花糕?"
谢昭呼吸一滞。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执——像只被触到逆鳞的凶兽,偏执又不安。
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此刻漆黑如墨,仿佛要将她吞噬。
她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:"傻子。"
萧执僵住。
"你以为我对谁都这么好?"
谢昭首视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,"那年先帝正宠宸王,太子势微。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撑伞。"
她指尖描摹着他的轮廓,"一百两银子算什么?我当时赌上的可是整个谢家的立场。"
萧执的呼吸明显乱了。
"再说了,"谢昭忽然狡黠一笑,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,"要不是你生得这般好看,我才不冒这个险呢。"
这句话像钥匙,瞬间打开了萧执心底的锁。
他猛地低头擒住她的唇,吻得又凶又急,仿佛要把所有不安都倾注在这个吻里。
谢昭被亲得腿软,却还是环住他的脖子,纵容着他的索取。
良久,萧执才稍稍退开,额头抵着她的,声音沙哑:"昭昭..."
"嗯?"
"那个秋月..."他蹭着她的鼻尖,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甘的酸意,"朕让高无庸又添了一百两,葬在香山了。"
谢昭噗嗤笑出声,轻轻咬了下他的下巴:"醋坛子。"
窗外暮色渐沉,将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。
萧执忽然打横抱起她,惊得谢昭轻呼一声。
"执哥哥!"
"不是说我生得好看?"萧执眼底的阴霾早己散尽,取而代之的是灼人的热度,"那便好好看看..."
纱帐垂落,掩去一室旖旎。
那点因爱而生的阴暗心思,终究被最明媚的月光,温柔抚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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