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墨白执起青瓷汤盏,修长的手指稳稳托着盏底,将熬好的姜汤徐徐倾入。
琥珀色的汤汁在盏中微微荡漾,陈皮在汤面上打着转儿,漾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。
"雪夜寒气重。"
他声音温润,将茶盏轻轻搁在宋霖玉面前,"用些姜汤驱驱寒。"
盏底与木桌相触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。
蒸腾的热气中,陈皮的柑橘清香与老姜的辛烈完美交融,光是闻着就让人从指尖暖到心尖。
宋霖玉抬眸,正撞进他含着关切的目光里。
灶间的热气将他素来清冷的眉眼熏染得格外温柔,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还沾着氤氲水汽,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。
"多谢。"
她唇角微扬,双手捧过茶盏。
温热的瓷壁贴着掌心,她小口啜饮着,感受着暖流顺着喉间滑入胃里。
盏中汤水渐浅,陈皮在盏底聚成小小的漩涡。
不过片刻,一盏姜汤便见了底。
"你做饭,那我该洗碗了。"
宋霖玉说着便要起身,指尖刚触及碗沿,却被祁墨白抬手虚拦。
"不必,放着我来收拾就好。"
他的眼神真挚而温和,带着不容推拒的坚持。
宋霖玉望进他清澈的眸子里,那目光如春水般温润,再推辞反倒显得刻意。
她轻轻颔首,指尖从碗沿收回,低声道:"那便有劳了。"
窗外的雪光映着廊下的灯笼,忽明忽暗地闪烁着。
她望着那光影,忽然轻声道:"我想去外边廊下坐坐。"
祁墨白闻言眉梢微动,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眉眼间停留片刻,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,眼底闪过一丝了然。
"稍等。"
祁墨白说完后就快步走出厨房,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清风,留下宋霖玉站在原地,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。
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,缓步走向廊下。
檐下的孤灯在寒风中轻轻摇曳,昏黄的光晕在积雪上晕染开一圈朦胧的轮廓,如同宣纸上晕开的一滴淡墨。
宋霖玉仰首凝望那跳动的灯火,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点点暖光,却莫名浸着一汪化不开的孤寂。
当祁墨白抱着两件斗篷匆匆折返时,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景象——
斑驳的光影里,她独自伫立在廊柱旁,纤细的脖颈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。
灯火为她清瘦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,却在青石地面上投下一道伶仃的剪影。
夜风掠过时,玄色斗篷的下摆轻轻翻飞,宛如垂死挣扎的蝶翼,仿佛下一瞬就要随风而逝。
他忽然停住脚步,怀中斗篷的绒毛蹭过手背,泛起一阵细微的痒。
分明只有几步之遥,那袭孤影却仿佛隔着一整个茫茫雪夜。
他无声走近,将其中那件墨青色的男式斗篷仔细铺展在地上,叠成厚厚的坐垫,另一件雪白的女款斗篷则轻轻搭上她的肩头。
宋霖玉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惊醒,回过神来时,肩上己多了件带着体温的狐裘。
她低头看了看地上铺得整齐的斗篷坐垫,又抬眸望向眼前人,眼底闪过一丝讶异。
"虽然不知你为何想坐在这里,"祁墨白温声解释,"但外边冷,垫着斗篷能舒服些。"
宋霖玉闻言,走到那斗篷坐垫前,眸光微动——那斗篷被叠得过分厚实,只够一人安坐,边角处还细心地折了个弧度,像是怕硌着她似的。
宋霖玉忽然觉得心尖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。
她蹲下身,指尖抚过柔软的皮毛,将斗篷重新展开。
雪白的狐裘在月光下泛着银辉,铺成一片两人宽的绒毯。
“祁大人,一起看看雪色吧。”
夜风轻拂,檐下灯笼摇曳,将两人的身影投在青石地面上,一长一短,却莫名和谐。
宋霖玉的这句话落在祁墨白耳中,不啻于一道惊雷。
他整个人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。月光下能清晰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,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,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。
"嗯。"
他应得极轻,声音像是被夜风吹散了一般。
可转身时,衣摆却险些绊住自己的脚步。他不动声色地稳住身形,却在整理衣襟时悄悄抚平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。
夜风掠过他的耳尖,将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藏进月色里。
他缓步走近,每一步都刻意放得轻缓,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。可心跳却不受控地加快,在胸腔里敲出急促的节奏。
他暗自庆幸夜色够深,足以掩去他此刻的失态。
终于在她身侧坐下时,祁墨白刻意留了半尺的距离,却又在夜风拂过时,不着痕迹地往她那边挪了半寸。
他的背脊挺得笔首,目光专注地望着远处的雪景,可余光却将她的侧颜描摹了千万遍。
宋霖玉的发丝被风撩起,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手背。
祁墨白呼吸一滞,指尖微微蜷起,却终究没有躲开。
他望着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,那两道轮廓在月光下渐渐交融,分不清彼此。
夜渐深了,细雪簌簌而落,在檐角织成一道朦胧的纱幕。
远处的山峦隐在雪雾之后,只余几道淡墨色的轮廓。
近处的梅枝积了薄雪,偶尔承受不住重量,便扑簌簌抖落一地碎玉。
宋霖玉望着这漫天飞雪,忽然开口:“这雪,下的有些反常了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在这静谧的雪夜里格外清晰。
祁墨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。借着雪光,能看到远处屋檐下挂着的冰凌,像是悬着的利剑。
更远处的城墙轮廓模糊在雪幕中,只余一道灰暗的剪影。
他低声道:"确实反常。己经连续下了五日,今早接到消息,南城墙外有三户人家的茅草屋顶被积雪压塌了。"
宋霖玉闻言立即转头,斗篷上的绒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。
"可有人员伤亡?那些百姓现在何处安身?"
"所幸发现及时,人都平安。"
祁墨白的声音沉稳有力,"我今日在家,听说的时候,便派人去看过了。"
他望着远处被积雪压弯的梅枝,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同样寒冷的冬天。
那时他还跟着师父住在破旧的御史府,一场大雪压塌了偏院的屋顶,
师徒二人只得挤在尚算完好的书房里,守着一个小火盆熬过漫漫长夜。
而今晨听到南城百姓的遭遇,那段记忆便如这飘落的雪花般纷至沓来。
更让他触动的是,前几日就听闻宋霖玉亲自带着家仆去城南,为那些受灾的百姓发放物资,甚至亲手帮忙修葺被雪压塌的屋顶。
想到这里,他今晨不由得又多派了几个人手,带着工具和木料前去帮忙。
"己经让人加固了屋顶,又送了些被褥和炭火过去。"
祁墨白顿了顿,声音柔和了几分,“别太担心,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宋霖玉闻言,抬眸望向祁墨白,只见他眉目间透着几分温和,与传闻中杀了屠骑尉冷面铁血的形象大相径庭。
她心中微动,暗想:原来这祁骑尉是个如此心善之人,倒与那传言不甚相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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