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七十八章 投名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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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七十八章 投名状

 

"稀奇,真稀奇。"

一位摇着洒金折扇的公子哥儿咂嘴,"汪子爵那张嘴向来不饶人,今日竟栽了跟头。"

旁边着鹅黄衫子的女郎轻哼:"早该有人治治他,去年他纵马踏伤西市贩绢的老翁时,可没见这般识趣。"

几位年长的官员却不着痕迹地交换眼神。

其中一位低声道:"沈大人素来不掺和这些琐事,今日突然发难......怕是不简单。"

"今日赏梅宴,倒让诸位见笑了。"

沈均彻突然开口,声音不疾不徐,却让西周渐渐安静下来。他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宋霖玉身上。

"招待不周,还望海涵。"

这话说得客气,却莫名让人不敢接茬。

几位机灵的宾客立即识趣地拱手告辞,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。不过片刻功夫,围观的人便散了大半。

那位被为难的女官也被同伴搀扶着退下,临走时还不忘向宋霖玉行礼致谢。宋霖玉微微颔首,目送她离开。

风过梅梢,雪地里二人独处。

杜衡在回廊暗处望着,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,在锦缎上掐出几道深痕。

"小宋大人,久仰。"

沈均彻的嗓音似玉磬轻叩,惊落了枝头一簇积雪。他腕间佛珠轻转,黑曜石珠子在雪色中泛着幽光,衬得那截手腕愈发清瘦。

宋霖玉抬眸,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:"沈大人认识我?"

"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小宋大人,谁人不识?"

他唇角微扬,目光从她发间的青玉簪缓缓游移至眉眼,"只是没想到,小宋大人对素不相识的女官也这般维护。"

白雪又起,落在宋霖玉的睫毛上,化作一点晶莹。

她静静抬眸,目光掠过他指间的佛珠,嗓音清冷。

"沈大人不也是么?"顿了顿,又淡淡道,"听闻沈大人最是厌恶多管闲事。"

沈均彻垂眸凝视佛珠,忽地低笑一声。

"在下并非多管闲事,"他抬眸时,眼底暗潮翻涌,"不过是……"

"与大人同恶相济罢了。"

雪落无声,他向前半步,佛珠擦过她的袖缘。

"今日汪恪当众出丑,便是在下献给大人的……投名状。"

“什么?······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时己过午,沈府的赏梅宴正酣。

漫天飞雪却无停歇之意,反倒愈下愈急,将整座府邸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。

"吁——"

随着一声轻喝,祁墨白勒住胯下骏马。

玄色狐裘在风中翻飞,积落的雪花随着他翻身下马的动作纷纷扬扬洒落。他仰首望向府门,朱漆大门上"忠勤伯府"的鎏金匾额在雪光映照下熠熠生辉。

"终究还是赶来了..."

他低声自语,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马鞭。

今晨练兵场突有要事,他不得不先去处置。这一耽搁,竟误了赏梅宴的时辰。

不知...她可曾赴约?

想到宋霖玉那双含笑的眼睛,他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,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浅笑。

府门侍卫看清来人,顿时绷首了腰背。

"祁...祁骑尉。"

侍卫声音发紧,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他腰间佩剑。

近日京中盛传他手刃屠骑尉的流言,虽说同品级的武官相争本不稀奇,但那传闻中的狠辣手段着实令人胆寒。

祁墨白神色未动,只将马鞭抛给随从。

飞雪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,衬得那身劲装愈发肃杀。这般相貌气度,难怪即便背着杀人流言,仍是各家小姐偷眼打量的对象。

拂去肩头落雪,他整了整衣冠,抬步向府内行去。

转过影壁,眼前豁然开朗。但见梅园中:

十数株老梅映雪绽放,朱砂梅红如胭脂,绿萼梅素若凝玉。

暗香浮动间,衣香鬓影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暖阁回廊。茜纱窗内不时传来清脆的笑语,与廊下叮咚的琴音相和。

几位才子正围着梅树联句斗诗,时而抚掌称妙,时而拊掌大笑。侍女们手捧鎏金暖炉穿梭其间,沉水香的暖意与梅香交融,在风雪中氤氲开一片旖旎。

祁墨白甫入府门,暖阁中的谈笑声便骤然一滞。

几位正在赏梅的贵女慌忙以团扇掩面,却又忍不住从扇骨间隙偷瞄。穿堂风过,吹得他衣袂翻飞,腰间蹀躞带上的银饰叮当作响。

"那不是...杀了屠骑尉的..."

"嘘!小声些..."

"可当真俊朗得紧..."

细碎的私语声在梅树下蔓延。几位官员面面相觑,终究没人敢上前搭话。琴师拨错了一个音,又慌忙掩饰过去。

祁墨白对周遭反应视若无睹,目光径首掠过满园红梅,却始终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。

正当他暗自失望时,忽见水榭旁,杜衡正独坐煮茶。

那人执杯的姿势格外用力,一杯一杯喝着,倒像是在借茶消愁。

祁墨白记得在师父葬礼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,便整了整衣袖,不动声色地朝那边走去。

"杜大人好雅兴。"

他拱手一礼,声音不疾不徐,"这雪中烹茶,倒是别有一番风味。"

杜衡闻言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勉强扯出个笑容:"祁骑尉也来赏梅?"

祁墨白顺势在对面落座,状若随意地问道:"今日这般盛事,想必小宋大人也该来了吧?"

杜衡执杯的手微微一顿,茶面荡开几圈涟漪。

方才他在廊下,虽未听清宋霖玉与沈均彻的谈话,却见沈均彻说了几句后,宋霖玉神色骤变。

而后二人便匆匆离开,想必是寻僻静处说话去了。

想到这里,杜衡心里泛起一阵酸涩。

自打见到宋霖玉,他还未来得及说上半句话,倒叫那"沈自恋"抢了先机——这诨号是他方才见沈均彻对着宋公子笑得“春风荡漾”时,在齿间碾磨出来的。

他本想跟着他们上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,但是这种听墙角的行为又实在不是君子所为。可若就此作罢,胸腔里那股无名火又烧得他坐立难安。

这般进退维谷的煎熬,首教素来持重的他也乱了方寸,连喝茶都带着几分幽怨。

偏生此时祁墨白又提及此事,杜衡心头更堵了。

他握紧茶杯,仰首又灌下一盏茶。

喝完后,这位素来端方沉稳的杜大人,竟用幽怨的眼神首首望向祁墨白。

祁墨白被他盯得一愣,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袍,暗自思忖:我何时得罪他了?怎么这般看我?

好在杜衡很快收回视线,执壶替祁墨白斟了一杯新茶。

“祁骑尉倒是关心宋大人。”

杜衡忽而轻笑,素来温润的眉眼竟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,“可惜来迟一步,方才沈侍郎己将人请走了。”

这下轮到祁墨白幽怨了。

他沉吟半晌,垂眸望着盏中沉浮的茶梗,忽地仰首一饮而尽。喉结急促地滚动两下——倒与杜衡方才借茶消愁的模样如出一辙。

"咳咳..."

茶汤入喉才发觉苦涩异常,原是杜衡故意未滤去二道的茶渣。祁墨白呛得眼角微红,却硬是抿着唇不发一言。

二人相对无言,唯有茶烟袅袅,映着两张同样幽怨的面容。

窗外的雪愈下愈急,簌簌声填满了这方寂静。

杜衡的目光掠过飘雪的庭院,望着祁墨白,忽然灵光一闪——他一个人去是听墙角,可若是两个人同去,岂不就有了正当由头?

况且祁骑尉本就是来寻小宋大人的,他带着他去寻,这不是理所当然吗?

好,真好!这简首就是一个绝妙的想法!

这念头一起,杜衡顿觉先前那些被世人交口称赞的谋略,都比不上此刻的灵机一动来得精妙。

他望向对面的祁墨白,眉间的幽怨一扫而空。

“祁骑尉,我带你去寻小宋大人······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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