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麦浪戏雀篇

秋分时节的关中平原泛起金黄麦浪，李泰拎着竹哨蹲在田埂上，正教农人驱赶啄食的麻雀。忽听得"咣当"一声巨响，王玄策扛着新制的铁皮驱鸟锣跌进沟渠，惊起漫天雀羽纷飞如雪。这憨货抹着满脸泥浆辩解："俺寻思这锣声能传三里…哎哟！"话没说完又被惊飞的雀群撞翻木桶，新收的麦粒撒了满地，惹得老农举着扫帚追打三里地。

墨竹憋笑憋得脸颊通红，抖开改良的捕雀网要帮忙，却见网中扑棱棱掉出个锦袍汉子——竟是崔家派来偷麦种的探子。那厮头顶粘着麦秸，裤管里钻进去三只蚂蚱，活似庙会上扮丑的参军戏角儿。李泰拎着竹竿戳了戳"网中鱼"，煞有介事道："崔家倒是体贴，怕麻雀吃不饱还专程送活饵。"围观的农户哄笑声里，五姓七望的探子臊得恨不能钻进水车轱辘底下。

崔敦礼在朝堂上参奏"妖器扰农"时，正撞上李世民带着满朝文武巡视皇庄。但见三十架筒车引着渭水欢快旋转，新式水碓正把麦粒舂得雪白。帝王随手抓把新麦要尝，忽听"咔嚓"脆响——户部尚书咬到粒混在麦中的石子，崩了半颗金牙。李泰憋着笑呈上竹筒水筛："崔尚书试试这个，筛麦能去砂石。"老臣鼓着腮帮子吹气，麦壳糊了满脸白须，活像偷吃年糕的灶王爷。

寒露那日长安突降冷雨，李泰带着墨竹抢收晒场的麦子。王玄策举着油布要遮粮垛，却被狂风卷着布角拍在脸上，跌跌撞撞撞翻了五姓七望的运粮车。崔家管事刚要叫骂，忽见车板缝隙里簌簌掉出掺沙的陈麦，当即被巡街武侯逮个正着。少年皇子蹲在粮车旁逗弄窜出来的田鼠："瞧瞧，崔家粮仓养出的耗子都比别家肥三圈。"围观百姓笑得前仰后合，有顽童编了歌谣满街传唱："崔家麦，掺石沙，崩了金牙喂蛤蟆…"

立冬前夜，李泰在皇庄试烧新窑。窑工老赵正讲解火候，忽见王玄策举着铁钎要捅火眼："俺给窑里添把劲！"话音未落窑口"轰"地喷出黑烟，把这憨子熏成灶王爷亲随。众人七手八脚泼水救人，却见黑灰里钻出个白牙汉子，怀里还抱着个烧变形的陶罐——原是这厮慌乱中把崔家探子塞进来的毒炭踢进了窑膛。歪打正着烧出的青釉陶器流光溢彩，倒成了长安西市最紧俏的货色。

冬至祭天那日，李世民捧着新麦蒸的胶牙饧正要祭告太庙，忽听得"嘎嘣"一声——崔敦礼偷塞进祭品的石子糖硌得礼官崩了门牙。李泰适时呈上麦芽熬的饴糖："此糖绵软养胃，最宜老臣。"崔尚书嚼着粘掉假牙的糖块，眼睁睁看着少年皇子把改良农具的图纸塞进祭文匣。漫天飘落的纸钱上，不知哪个促狭鬼画了崔家粮车漏沙的丑态，随风糊了五姓七望官员满头满脸。

腊月二十三祭灶王，长安百姓家家蒸新麦面人。李泰捏的灶王爷像抱着耧车咧嘴笑，王玄策非要给灶神添把青龙偃月刀，结果蒸出来的面人活似钟馗捉鬼。墨竹掀开蒸笼时，忽见屉布下压着张字条——竟是崔家要火烧官仓的密信！众人连夜埋伏，待贼人泼油时突然敲响驱鸟锣，惊得纵火犯把火折子塞进了同伙裤裆。五更天里，巡夜武候逮着三个屁股冒烟的蠢贼，满街飘着燎猪毛的焦糊味。

上元灯节那晚，李泰带着改良的走马灯逛西市。灯屏上绘着筒车转水、耧车播种的农耕图，引得百姓围得水泄不通。崔家派来的地痞刚要砸场子，却被王玄策改装的水力灯架喷了满身彩墨。这憨子举着染成花脸的恶徒嚷嚷："各位瞧好！这才是五姓七望新研的傩戏面具！"笑闹声里，不知谁家小童指着灯影大叫："快看！崔尚书变成偷油老鼠啦！"但见灯影投在墙上，活脱脱是崔敦礼偷粮的滑稽样，连那几根翘胡子都惟妙惟肖。

春雷乍响时，李泰蹲在皇庄试种宿麦。忽见王玄策举着铁锹追田鼠，一锹下去掀飞新筑的田垄。这憨货挠头傻笑："俺寻思地里有金矿…"话音未落，锹头撞出个陶瓮，里头赫然是五姓七望私藏的地契。墨竹抖开泛黄的绢帛，亩数竟比鱼鳞册多出三成！李泰拎着沾泥的地契轻笑："崔家倒是体贴，连春耕的彩头都备好了。"远处官道上，金吾卫正押着哭天抢地的崔府管家往大理寺去，惊飞的麻雀掠过新绿的麦苗，洒下一串清脆的啁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