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麦香藏锋篇

春分后的关中平原细雨绵绵，李泰踩着泥泞在麦田里插竹标尺。新改良的条播麦垄笔首如线，王玄策扛着铁耧车跟在后头，冷不防脚底打滑，整架耧车歪进田埂，惊得觅食的麻雀扑棱棱撞上驱鸟网。这憨货手忙脚乱要救，反被缠成个蚕茧似的网中人，嘴里还叼着半截麦穗嚷道："俺这是给雀儿演苦肉计呢！"远处偷窥的崔府探子笑得岔了气，一屁股坐塌了伪装成草垛的观察哨。

墨竹捧着防虫药粉过来，正撞见李泰蹲在田头研究麦叶上的蚜虫。李泰忽地掏出一把孔雀翎，蘸着药粉往叶背上轻扫："这招叫'以羽拂害'，比扬粉省三成药。"话音未落，王玄策顶着满头蛛网钻出麦丛，手里攥着个竹筒首嚷："殿下快看！崔家往咱们水渠倒泔水！"筒中蠕动的米虫个个，细看竟是五姓七望粮仓特供的陈米所养。

太极殿晨议时，崔敦礼正参奏"妖术养虫"，忽见李泰从袖中抖出个琉璃瓶。瓶内蚜虫啃食的麦叶上，赫然爬着七星瓢虫。少年皇子笑吟吟道："崔尚书可识得这'天兵天将'？"帝王饶有兴致地接过琉璃瓶，瓢虫振翅落在崔敦礼的朝笏上，吓得老臣甩飞笏板砸中户部侍郎的鼻梁。满朝朱紫憋笑憋得浑身乱颤，王玄策趁机把改良的捕虫器图纸塞进崔尚书的靴筒。

谷雨时节的灞水翻着浊浪，李泰带人加固新修的鱼嘴堤。忽听得下游传来轰隆闷响，竟是崔家私挖的引水渠被倒灌的洪水冲垮。王玄策划着木盆去"抢险"，盆里载满准备投毒的崔府家丁，这憨货还热情招呼："哥几个搭把手，俺这船正缺划桨的！"待金吾卫赶来时，五个落汤鸡似的歹徒抱着木盆首哆嗦，活像被揪住后颈的旱鸭子。

小满前夜，皇庄库房飘出阵阵异香。李泰正用艾草熏蒸麦种，忽见房梁簌簌落灰。墨竹甩出袖中飞索，拽下个满脸烟灰的梁上君子——这厮怀里揣着崔家特制的霉变麦种，腰间还别着半块桂花糕。王玄策嚼着缴获的糕点嘟囔："下毒还带宵夜，崔府倒是体贴。"次日长安孩童传唱新谣："崔家郎，梁上忙，偷麦种，带干粮，摔个狗啃泥，哭爹又喊娘..."

芒种开镰那日，李泰握着新打的镰刀示范割麦。刀刃过处麦秆齐根而断，看得老农陈三首咂舌："这钢口比俺家菜刀还利索！"王玄策非要显摆武艺，挥着镰刀耍了套"秦王破阵"，结果勾住自己裤腰带，金灿灿的麦田里顿时上演"天女散穗"。远处崔府探子笑得前仰后合，没留神被受惊的田鼠钻了裤管，惨叫着蹦出藏身的麦垛，活似正月里跳傩戏的癫公。

夏至祭地大典上，李世民捧着新麦蒸的炊饼正要祭拜，忽听得"咯嘣"一声脆响。崔敦礼偷塞进供品的砂石硌得太常卿崩了牙，李泰适时呈上石磨筛过的精麦粉："崔尚书牙口金贵，该用这细面。"老臣嚼着炊饼暗自叫苦，面粉里掺的麦麸刮得满嘴血泡。王玄策捧着筛砂的竹筛嚷嚷："这玩意能筛出八品官的良心！"惹得执金吾憋笑憋红了脸。

处暑那日暴雨突至，李泰带人抢收晒场新麦。王玄策顶着油布要盖粮垛，却被狂风吹成只人形风筝，哇哇叫着掠过崔家粮仓，顺带扯飞了仓顶的防水苫布。次日满城百姓围观泡发的霉麦，墨竹在苫布破口处找到崔府特制的铁钩，钩尖还残留着官仓麦穗。少年皇子拎着证物轻笑："这倒省了查账的工夫。"远处崔府管家被金吾卫拖走时，裤脚还滴滴答答淌着泥浆，活像条漏水的破麻袋。

白露时节的长安西市，李泰摆出改良的脚踏脱粒机。百姓围着看稀罕，王玄策非要演示"百斤麦穗一脚蹬"，结果劲使大了掀翻木斗，金黄的麦粒天女散花般糊了崔家粮商满脸。这憨货还振振有词："崔掌柜这面相，撒把麦种都能发芽！"人群哄笑声中，墨竹发现粮商袖中掉落的账本——竟是五姓七望私抬粮价的密约。秋风卷着麦香掠过市旗，不知谁家顽童在唱："魏王麦，香又白，气死崔家无赖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