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 潜龙暗涌

春分的雨丝裹着柳絮粘在太医署的窗棂上，李泰蜷在药气蒸腾的藤榻上，腕间银针随咳嗽震颤如琴弦。孙思邈盯着琉璃盏中泛蓝的血珠，老道手中的《黄帝内经》突然自燃，书页灰烬在湿气里拼出"清明劫"三字。晋阳公主兕子趴在药碾旁叠纸船，每艘船帆都画着带契丹图腾的骷髅头——这是她今晨预见的第七百二十三种死法。"西哥的船漏水啦！"小丫头将纸船掷向药汤，船身遇水化开的墨迹竟显出土蕃密文："朔方有龙，噬主而兴"。

墨竹踹开东墙暗门时带进的雨珠在炭盆里炸响，侍女手中攥着的狼牙箭镞还滴着漠北特有的黑油。"耶律雄带着三万响马过了阴山。"她甩出的羊皮卷上，少年首领的画像眉间刺着"潜龙"朱砂字，正是十年前李泰亲手救下的奴隶印记。阿贵顶着冒烟的蒸笼撞进来，胖太监的幞头里藏着漠北奶疙瘩："殿下尝尝！能治咳疾..."话音未落，晋王李治从蒸笼里钻出，五岁皇子满身面粉高喊："治儿是潜龙！"

太极宫两仪殿的青铜冰鉴凝着血雾。李世民着裂成两半的虎符，这是李泰冠礼时献上的"安邦锁"，此刻裂缝中渗出的霉丝正拼出契丹文字。"青雀养的好狼崽。"皇帝冷笑声震落梁上燕巢，李承乾适时捧出带牙印的密信："西弟与耶律雄的书信往来..."泛黄信纸上"当归"二字突然游动如活物，在御案上摆出卦象"地火明夷"。

申时三刻的西市戏台正演荒唐剧。波斯胡商阿罗憾扮作魏王模样，踩着高跷喷洒"驱疫神水"，看客王老六突然倒地抽搐，口中喷出的霉粉在空中凝成"弑君"二字。墨竹的水袖卷着北风掠过台柱，扯落的幕布后露出整箱带狼头烙印的箭矢。更夫王瘸子敲错梆子节奏，把《兰陵王入阵曲》敲成了契丹牧歌，街角乞丐趁机高唱："青雀归巢，潜龙出鞘..."

魏王府密室的青铜浑天仪缺了五齿。耶律雄的使者跪在潮湿的青砖上，献上的狼髀骨里嵌着半块青霉素琉璃瓶。"可汗说，这是当年换命的信物。"契丹汉子话音未落，晋阳公主突然咬破指尖，在骨面上画出长安布防图。李泰咳出的血溅在狼牙图腾上，菌丝疯长间显出一行小字："三月三，玄武乱"。墨竹剑锋抵住使者咽喉时，发现他颈后刺着与太子暗卫相同的北斗七星纹。

子夜的更鼓混着狼嚎刺破雨幕。李泰潜入漠北商队驿站，指尖触到的羊毛毡下藏着带孢囊的弓弩。阿贵扮作胡姬献舞，腰间的琉璃瓶风铃撞翻烛台，火苗舔舐帐布显出吐蕃密写的军力分布图。晋王李治从奶桶里钻出，小皇子手中的骨笛吹响刹那，所有战马齐齐屈膝——这是十年前李泰教耶律雄的驯马秘术。

"西哥当真要信那狼崽子？"墨竹斩断飞来的响箭，箭杆中空处飘落的不是火药而是柳絮，每团絮里裹着的青霉孢囊正落地生根。李泰在箭雨中踉跄，怀中跌出的《千金方》被血浸透，泛黄纸页间浮现长孙皇后用胭脂写的鲜卑文："龙战于野，其血玄黄"。太极宫方向突然腾起狼烟，晋阳公主预言的"清明劫"随着第一缕晨光撕破云层，耶律雄的三万铁骑踏着孢粉凝成的彩虹桥逼近长安，每面军旗都绣着李泰亲手绘制的青雀图腾。

太医署地窖的酒精瓮接连爆裂，孙思邈在醉香中狂书药方。老道银须上沾着的孢粉拼出八个狂草："置之死地而后生"，笔锋转折处暗藏漠北河道图。兕子把解药捏成糖人形状塞进李泰口中，甜味混着血腥在舌尖炸开时，朱雀大街传来地动山摇的欢呼——百姓正把耶律雄的先锋队当凯旋军迎接。李承乾在玄武门摔碎调兵虎符，碎玉中滚出的琉璃残片正与漠北使者的信物严丝合扣，映出云层中盘旋的巨鸢，那竟是十年前李泰送给耶律雄的破风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