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文雅的芬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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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文雅的芬芳

 

几年以后。

因为年龄增长,又受授了当代文明的花粉,飞伢他们几个人身上渐渐开放出了比较文雅的芬芳,比如在称呼上面,除了骚婆外,其他几个都改用大名了。飞伢的名字最简单,叫向飞,霸脑壳叫刘端午,丑货因为是个孤儿,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,有点文化并世故的人就给他取了个王众生的名字。

但是,不管改了什么,他们永远是野湖村的儿女。

野湖村隶属临江县接驾镇管辖。接驾镇是很有来头的。史传,三国赤壁之战期间,东吴孙权驾临此地视察野湖水兵。于是万民磕首,迎接皇上驾到。孙权欣然御赐此地为接驾市。新中国成立后,随着社会变革的进程,接驾市相继易名为接驾公社、接驾乡,以至现在的接驾镇。

野湖是个有故事的地方。那么,从当下的情况来看,向飞他们几个人好像又要发生一些故事或者事故。

月亮出来的时候,向飞坐在泥沙和小草相间的湖沿,膝盖撑着手臂,手掌撑着下巴,一动不动,看样子很像罗丹的著名雕塑《思想者》里的思想者。

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野湖儿女心思多。向飞好像忽然间少了一些浪漫多了几分深沉,很想琢磨一些事情,其实也是非他所愿,是生活所迫。

妈妈去世很早,爸爸为了专心把他养大,没有再娶。女有女的难处,男有男的难处。爸爸把他养得这么大,无疑付出了很多心血。现在爸爸年纪更大了,身体状况也一天不如一天,但依然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,如牛负重地背着这个家。爸爸应该歇歇了。

他也应该有所承担了,应该担起这个家,让爸爸有一个安稳和比较富足的晚年生活。但是这么些年来,他几乎是在懵懵懂懂中过来的,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。是该清醒和振作的时候了,然而又觉得在当下的野湖面前无从下手。

又想到了自已的感情,想到了亮英。他和亮英是一起长大的,从无知到相知,从无邪到有爱,都是一天天地产生的,就像甘蔗的甜,是从根上长出来的。他渴望跟亮英紧密在一起的日子。可是,亮英的妈妈却是那么坚决地反对这件事。这是不是因为他的一事无成和一无所有?亮英,你在怎么想?

真的是夜里说不得鬼,白天说不得人。这时就听到亮英近在耳畔的声音:“向飞,好严肃,严肃得让人不敢走拢来。”

向飞眼前一亮,接着又出现一些担心:“你怎么出来了?你妈妈让吗?”

亮英说:“让是让了,但少不了那句:好生点,儿!”

女儿呀,是妈妈永远的叮咛和守望。她懂。

向飞说:“你到这里来干什么?”向飞突然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愚蠢。听说过,一个人有了爱,就会降低智商指数。愚蠢就愚蠢吧,憨人有憨的福。

果然就得到印证和回应:“跟你一样。”

除了要想点感情外,亮英也要在宁静的月色里想想生计问题,今后何去何从?是的,亮英的家是只有两个女人的家,相对来说,比有男人家的日子要来得更艰难和运命叵测。以前的日子虽然有或多或少的乡邻帮助,但毕竟是有限的,主要的来源还是靠娘俩自已,这当然也是有限的。物资上窘迫是一,还有心理上的,还有身体上的。在很多的时候,母女俩心底都生出相依为命的亲切和酸苦交织的情感。

不过,她在向飞面前尽量表现出非常乐观的态度,不让他为她操心,也不让所有人同情,她有信心也有能力改变自已及其这个家。她一定会活得越来越好。

目前是出现了一些困难,用官方的话说是瓶颈,但这些只是暂时的,很快就会过去。看到向飞的“思想者”样子,她有点心疼,但她知道他也是很有韧性的一个人,一个男人。

残缺的家庭,会造就复合型的人。

向飞好似恢复了一些智商:“我是在做梦。”

亮英说:“一起做吧。”

一阵微风吹起,湖水泛起细细波纹,如同一片片银子在闪闪发亮。

“做梦,做什么梦啊?”

他俩背后响起惊怪的声音,是王众生的。王众生来了,后面跟着刘端午。

王众生接着又说:“我夜夜做梦。”

刘端午说:“你现在要做发财梦了。”

王众生倒是认真起来,对向飞说:“说真的,眼下鸟不准捕了,鱼不准捞了,没有事做了,荷包也总是布贴布,日子难得过啊。你脑壳转得快主意多,给我们指条活路吧!”

刘端午也说:“是的啊,我现在总是辣椒水泡饭吃,一天到黑都是前背贴后背的。”

向飞说:“你俩想发大财也没有错,但我也不是神仙,也没有什么好办法,办法只能一起想。不过,我想有很多人闯广东发了财,我们也不妨试试,也许能成。”

王众生和刘端午觉得好,可以出去闯一下。

亮英没有做声,眼睛看着前方。在她的感觉里,那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,一片景象又一片空濛。

“鲤鱼板籽,鲤鱼板籽……”

骚婆一蹦一跳地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地乱跑,看到人就笑就扬手。他不认识每个人,但对每个人都很友好。人们对他的回应也各种各样,同情、怜悯、希望他早点好起来,是主流情感。

有两道好像总没有干过泪水的光线,一直追踪着骚婆。月亮滴在她的脸上,并浸染成一片又一片灰白的色泽。这是望香的光线和色泽。

亮英好像是对自已说,也好像是对向飞他们说:“我们走了,他俩怎么办?”

突然,一声铳响,野湖一阵震颤。

二爹自从打了骚婆以后,心里就好像出了气,舒坦了很多,并且更是认识到野湖是靠硬气活的,是靠本事说话的,又平添了几分自信。于是,更是铳不离手,有事没事放几铳。

二爹刚刚打的不再是人,是天上飞的东西,是野鸭子。野湖的天空,曾经有很多的鸟儿飞翔,一队一队的,一群一群的,像不断变幻的云彩。但是,后来渐渐地天上飞的东西越来越少,有时甚至一点东西也看不到了。没有鸟飞,也仿佛没有了天空,就像湖里没有鱼游动,就看不到水那样。

二爹满地收拾他的战利品,有好几只野鸭,蛇皮袋被撑得鼓鼓囊囊的。二爹曾经一铳打下来过一百多只野鸭,创造了野湖人的奇迹,因此被誉为野湖第一铳。曾经还戴着大红花,站在县里庆功会上的主席台上挥手,被万人仰慕和赞颂。当然这是在过去,现在来说是个大错误,是犯罪。不过,这是历史的错误和罪行。

二爹的铳声惊动了保护站的工作人员。两名工作人员翻了翻二爹的蛇皮袋,然后气愤并威严地对二爹说:“你是在犯罪,必须到派出所去一趟。”

二爹不在乎地说:“打几只野鸭子算什么?我人都打过,不信你去问矮爹。”

其实矮爹已经来了,就在旁边。矮爹说:“二爹,你以前打骚婆是情有可原,这回打鸟是毫无道理。你必须承认错误,必须改正。”

保护站的工作人员老唐说:“改正那是以后的事,现在你必须到派出所去,不然我们没办法交代。”

矮爹连忙说:“不用到派出所去,我叫于所长来,我打电话要他来现场办公更好。”

很明显,矮爹是在帮二爹说话的,这除了体现他作为村主任的本位主义和爱民如子的情怀外,还有点小私心,就是骚婆废了后,他想撮合望香和他的一个名字叫做草婆的侄子成亲。这个事他已经跟二爹沟通了。二爹想,望香能攀上一个官二代,当然是大喜之事。

矮爹拿出手机来打电话:“喂,于所长吗?我是野湖村的朱主任。我有件事情向你汇报,请你务必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我家里来好吗?好的。”

中国太大,政策是一样的,但执行的机制有所不同。驻接驾镇的派出所叫水陆派出所,就是将公安派出所和森林公安派出所的职责一肩挑。

矮爹一行就朝矮爹的家里去,二爹背着蛇皮袋跟在后面。到家后,矮爹就吩咐二爹宰两只野鸭炖上。

老唐说:“朱主任,这恐怕不好吧?”

矮爹说:“反正已经死了,就算没死,但还能活吗?”

派出所的于所长于晓云是踩着十五分钟的点子进入矮爹家的。他进门就说:“朱主任,您好啊!又有什么最新指示?”

于所长总是喊矮爹的官名,所谓“官官相呼”吧。其实有些时候有些人,在场面上喊他的官名,在一般的情况下喊他的俗名。他都喜欢,喊官名威武,喊俗名亲切。

矮爹说:“也没什么要紧的事,主要是想和你喝几杯,顺便说点小事。我的一个大哥不懂新法律新政策新规定,打了几只野鸭子,而这两位老兄硬是要把他搞到派出所去。我觉得这样太麻烦,不如你亲临现场从速处理好。不着急,先喝口茶”

一阵后,二爹把饭菜弄好了,喊吃饭。于是矮爹说:“吃饭,边吃边聊。”

桌上摆了两种酒,一种是瓶装的酒鬼酒,一种是矮爹自制的药酒,里面有多种动植物药材,据说还有人骨头。于所长选择了药酒。事实上也不是选,他多次来这里喝酒就是喝的这个。

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坨鸭肉后,于所长就对二爹说:“你是怎么搞的,野鸭子是随便能打的吗?还打了那么多,你这是犯法的,是要坐牢的。”

二爹鼓起眼睛想争辩,矮爹抢在前面说:“二爹你要虚心接受于所长的批评教育,认真改正所犯的错误,保证以后决不重犯。听到了吗?”

二爹低下头来没有再做声。

矮爹转头又对于所长说:“小于啊,他已经承认错误了。是谁说的,人不怕犯错误,犯了错误只要改正过来就是好同志嘛。看在他的态度上,也看在我的面子上,放他一马吧。”又对二爹说:“还不敬于所长的酒!”

二爹慌脚忙手地捧起酒杯,并站了起来,敬了于所长一满杯。

于所长对矮爹说:“朱主任,既然您开了口,我就听下了。虽然您大不了我几岁,官也差不多大,但强龙斗不过地头蛇,神仙下凡要问土地爷啊。这是您的地盘,我不听您的听谁的?我还要在您这里讨生活啊!别说是几只野鸭,就是天鹅,我也会给您兜着的。”

矮爹不断地点着头说:“我懂我懂。”

饭毕,矮爹将二爹打的野鸭作了分配,给了于所长两只,给两名保护站的一人一只,自已留了两只,再没有了。

二爹除一铳打了几杯酒喝外,一根鸭毛也没有得到手。

矮爹却是唉声叹气地跟二爹说:“当官其实难啊,左难右难,里外不是人呐。”

向飞几个人过来看情况,碰到了垂着头回家的二爹。二爹拉尿不出怪马桶:“看什么看,就是你们几个把老子的铳瘾搞大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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