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一张惊艳广告

王众生怕天黑，天黑了怕回家，因为家里老是他一个人。他不是怕鬼，是怕寂寞。寂寞就巴不得人多，所以梦多。

王众生住的房子，不知是他的祖宗十八代的哪一代造的，已经是破烂不堪了，屋面漏雨，墙壁裂缝，地板到处都是老鼠洞。他其实经常修缮，但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，拆东墙补西墙的，没有比较周全的整治，经不起风吹雨打。

他是个遗腹子和苦命人，出生前父亲就去世了，而刚一出生还没来得及哭，母亲就因为生产大出血也走了。但是落了个好地方，野湖的乡亲们尽心尽力地帮助他，让他长大。

追溯他的祖宗十八代的情况，野湖人只知道他的爷爷是本地人，他的奶奶是哪里人？有很多种说法。有很多种说法，等于没有说法。实际上，因为战乱、病疫、灾祸等等原因，野湖的人流动性很大，要说清每个人的来龙去脉，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。反正户户都有三台戏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。

孤儿的性格一般是两极分化，要么很静，要么很野。王众生属后者。他的鬼把戏不少，但不做很大的坏事。他没有什么经济能力，手脚功夫还是有点，只要哪个乡邻需要，他就会尽能力帮忙。乡亲们呢，对他是同情加喜欢。

野湖人做饭叫烧火，比如要做饭了就说我要烧火了。王众生的脸庞和身子在火光里一闪一闪，闪得他像个变脸人。也是这样的，别看他平时在外面的时候，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，但在家里独处的时候，总是忧伤总会流泪。

王众生的伙食水平也像叫花子过日子，有好的时候也有差的时候，有时候懒得搞，灌一肚子水也是一餐。但不管怎么样，碗里都有眼泪这道菜。

因为起先向飞说一起去广东发展，王众生心里很兴奋也很有信心，这餐就做了道好菜，就是前天捡的一条麻鲢鱼，是鱼自已跳到路上来的。他一边吃鱼，还一边喝点酒。喝酒的样子很酷，一咂嘴一闭眼一撑脖子的。其实他完全用不着这样，那是酒鬼的样子，他还不至于是个酒鬼，他是来了神。

王众生的信心更主要来源于一张广告。那天他到县城去玩，陡地看到电线杆上贴着一张钻板大的白纸，纸上印了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美女图像，下面附有一段文字：某女三十岁，身高一米六五，肤白，家产数千万。因车祸丈夫去世，至今未婚未育。征身强体壮，有生育能力男，其他不限。生育后可结为夫妻，共享家产，如男另有想法，女付二百万元以示酬谢！地址：深圳xxxxxx，电话：xxxxxx。

王众生喜从中来，如获珍宝。只是有个年龄问题，他小一点，也没什么，年龄不是问题，再说女大三搬金砖嘛。细想还有一个问题，广告贴得有些时间了，那个女的是不是已经找到手了？又想这也不是问题，深圳那边车子多车祸多，寡富婆也多，还缺她一个。

其实也用不着想太多，野湖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。一个野湖的司机到深圳给一个大老板开小车，一不小心出了车祸，老板死了。后来呢，老板娘成了野湖司机的老婆。野湖司机并洋洋得意说：“我以为是给老板打工，结果是老板给我打工。”王众生决定去走那样的路，也一定会有好运气的。

一瓶酒快要见底了，王众生飘飘然。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，今天真的是过足了瘾。他并劝自已：喝吧喝吧，喝完了还怕以后没酒喝……

早上醒来的时候，王众生发现自已睡在灶门角里，想到了昨夜的事，又很得意。应该不又是做梦吧？用指甲一掐自已的大腿，有点红得发紫的血就汩汩地流了出来。

王众生想到野湖的周周围围转几圈。毕竟故土难离啊！一出门就听到了一个消息：二爹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