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黑色的幽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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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黑色的幽默

 

可以说二爹之死是个黑色幽默。

骚婆废了以后,望香一直担心和惦记着他,并且要救他。她知道只有她才能让他的灵性复活。所以她经常想着法子要见他,接触他,抚慰他。二爹发现后很生气,也很下得手,将她反锁在房里,让她不得出来。

二爹下这样的手,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他答应了矮爹的要求,将望香许配给草婆。望香死活都不同意,而且性子更烈,硬是要跟他对着干。所以,他不得不下点狠手。

二爹答应这门婚事,也是出于无奈。草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他的爸妈是姑舅老表,就是近亲婚配,所以生下来的草婆是个不健全的人,想事说话走路做工夫都有问题。当然,还不至于像一个人笑另个人的小车是“除了喇叭不响什么都响”那样,草婆下面那个东西还行。二爹开始的时候不太情愿,最后想只要能给他们家生个一男半女就好,毕竟是矮爹的侄子。矮爹官大权大,自已要是遇到什么难处,也可以受到关照。

二爹把望香关在房子里有一些时候了,望香没吹过风没晒过太阳,吃喝也有点抗拒,所以瘦得不像个人样了。二爹其实心里很生疼,就想搞点好吃的让望香补补。想来想去,还是搞点野味回来。

二爹上次打野鸭子虽然吃了点亏,但在矮爹的周旋下,也算有惊无险。这次不敢打野鸭子了,他要打野鸡。当然他知道野鸡也是不能打的,但总还是没有天上飞的那么悬。打野鸭子是朝天开枪,声音大容易暴露,而打野鸡是扑在地上打的,声音小,别人难得听见。再说这几天大官小官都到县里开什么会去了,管事的人没在了好下手。至于乡邻们更加没关系,都是吃野湖的东西长大的,谁的里没有屎。所以即使他们发觉了,也不会因为声张而引火烧身。

二爹这次发现的野鸡,恐怕是跟外国种的混血。平时野鸡发现危险,脑壳就往草丛或刺蓬里钻,屁股却翘到天上,所以有种说法叫做野鸡要命是“顾头不顾尾”。而眼下这只野鸡见到他后,就哧楞一下飞得老高,飞到了一根电线杆的顶上。二爹着急起来,情急之下就顾不得那么多了,瞄准后扣动扳机,“轰耸”一响,满天的铳子向野鸡飞去,野鸡挣扎了一下就掉了下来。

野鸡掉了下来,二爹却钻进一个刺蓬,样子也就像“顾头不顾尾”的野鸡似的。听了半天,没有听到人的动静。二爹缓了一口气,满脸是血地从刺蓬里扬起头来。

野鸡身中数弹,但还没有死,还在挣扎,不过飞也是飞不起来了的,必成囊中之物,盘中之餐。二爹想,好事应成双,又装备好鸟铳,还要打一只带回家。在寻找新目标过程中的那一刻,突然肚子生痛,用手捂了一阵,没有产生预想效果,这个大手势必要解了。

是在野外,看不到一户人家,只有就地解决了。二爹将野鸡系在铳托上,然后把铳安放在地上,就解下裤子蹲下来。地上蓬勃向上的草丛还有刺条,戳得他屁股发痒生痛,他又摞着裤子,躬起身子将相当范围内的草和刺条踩蔫,之后复又蹲下,感觉没了障碍,舒服了很多。

这边的野鸡还在挣扎,翅膀伤得太重,唯是两只爪子乱抓。野鸡跟人一样,也是很不想死的。野鸡的爪子无意中抠动了鸟铳的扳机,这就抠响了二爹的丧钟。听得“轰耸”一响,铳子横飞,就像打野鸡情形差不多。二爹赤身地倒下了,并且立马断了气。二爹还没有野鸡经打,没有野鸡的生命力强旺。二爹死了以后,野鸡才死。

二爹死后,向飞等曾经的几个小伙伴的心情是复杂的。二爹一生头脑简单但心思不坏,他所做的一些错事其实都是为望香好。在他的不是太漫长的生涯里,还是有很多的东西值得人们回忆和缅怀的。另外一层想法呢,二爹早殒也是件好事,因为他一条命牵涉到两个人的命,骚婆好不了,望香是死也死不成,活也活不了的。二爹这一死可谓是功德圆满,成救了两个年轻人的性命。

几个伙伴相邀来到二爹的灵堂,帮忙做点零星事,也给二爹的丧事助助热闹,加加气氛。丑货还接过夜歌师傅的鼓槌,唱了几句夜歌。

望香本来就是个勤快的女子,这几天忙得更是精疲力尽。她也是个懂事的孩子,懂得爸爸的生与死,懂得爸爸的一切。儿女都是在父母的一切里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。望香身心交瘁。

眼下,她披着孝服给爸爸装香。她抽出三支香签,在燃烧的蜡烛上点燃,香签即刻火星闪烁并缭绕出淡淡香气。她捧着香签给爸爸作了三个揖,再把香签插在香灰盆里,插得不太均匀,她又一一调整好,接着跪下来磕头。

“鲤鱼板籽,鲤鱼板籽……”

骚婆也来了。他不是来凑热闹更不是来帮忙做事的,他走到哪里都没有动机。

向飞连忙跑过来将骚婆往灵堂外面拉。骚婆随着飞伢的用力一步一回头往外走。忽然在那刻回头的一瞬,他陡地停住脚步不动了,并且眼睛里闪出一种光芒。这是向飞很熟悉但已久违了的光芒,是骚婆患病之前的眼光。

骚婆又陡地令人惊诧地呼喊起来:“望香,望香……”

哦,他看到了望香,居然还认识。

向飞觉得有点神了。但他知道这也不算奇怪事,骚婆是因为望香病的,是心病,很容易记起心里的人来。心病也得心药治,只有望香才能治好他的病。在野湖就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。此时骚婆的突变,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望香而出现的。看到了望香,就好像打了一瓶点滴,恢复了一些状态。

望香听到了,也看到了,脸上突现了消逝了很久的红彩。因为是这样的场合,望香没有作出更多的反应和动作,依然披着拖地的孝服忙这忙那。不过,从她的状态里可以看到突来的精气神。

向飞按捺住心里的喜悦,对骚婆说:“望香现在很忙,等二爹入了土,她会来看你的。”

在向飞送外婆回家的时候,灵堂里出现了一个小插曲。

二爹死了,矮爹心里生出担心,担心望香和草婆的事会黄掉,于是想就这个机会与望香的妈妈谈谈,衔接衔接,把这门亲事延续下去。

望香的妈妈菊平是一直反对这门子事的。所以当矮爹谈到这事时,菊平就气不打一处来,对矮爹说:“你要再扯这事,我现在就死,跟二爹一起去。”说罢,头就要往二爹的棺材上撞。好在有不少的人把她扯住了,要不真的就出大问题了。

矮爹只好作罢。这不是在村部,也不是在别的场合,矮爹没有办法来摆这样的事情。

……

骚婆一个晚上都没有上床睡觉,而是站在门口望着望香家的那个方向,望到天亮。

“骚婆,回来睏瞌睡哟……”

即使骚婆就在家里,妈妈依然在喊。骚婆人在身旁,魂在远方

……

来了一个好日子,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。向飞、王众生、刘端午领着骚婆在沙洲上的飞机和舢舨处玩耍,一会儿在舢舨上蹦蹦跳跳,一会儿在飞机的肚子里钻来钻去。他们一边玩耍,一边跟骚婆讲有关骚婆儿时的故事。

刘端午说:“骚婆,有一次,我们几个躲迷藏,你躲在舢舨的一个角里,又将一把草盖在身上,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,结果你睡着了,是第二天大人们才把你找到的。你记得吗?”

骚婆似用脑子记,最后还是摇了摇头。

王众生也说起一事:“骚婆,你还记得吗?有一次,我们几个人捉了一条鱼,就找了一块瓦片,到飞机里做鱼吃。火越烧越大,我们几个都吓坏了,是你一泡尿把火淋熄的。你的那泡尿真大,尿大命大耶。”

骚婆好似对“尿”比较敏感,有了点记忆,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。

向飞也有故事:“有一次,我们过家家,要你做新郎公,要望香做新姑娘。望香不好意思,你硬是拉着她跪到地上拜……”

向飞还没说完,骚婆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,并大声喊起来:“望香,望香!”

大伙顺着他的视线去看,就看到亮英挽着望香的臂膀,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。骚婆要奔过去,又突然停住了,脸上露出几分羞怯。向飞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簇玫瑰花递给了骚婆,用眼神鼓励他。骚婆终于迈步朝望香走去。望香含泪接住鲜花。骚婆展开双臂,将望香和鲜花一起紧紧地抱住。

爱情是会出奇迹的。伙伴们一起创造和见证了这一奇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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