瑾瑜听得极认真,小眉头微微蹙着:“娘亲说的是《氓》?”
慕清闻得“氓”字自女儿口中吐出,眼底先是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惊愕,旋即化为深潭般的温煦笑意。那笑意层层漾开,首浸入眉梢眼角:“瑾瑜如何想起《氓》?”
赵玉寒亦是一怔,旋即眼波流转,含嗔带笑地睇了慕清一眼,那眼神里分明写着“你这做爹爹的,怎么连《卫风》里的怨词也早早教给女儿了?”只是这嗔意未达眼底,便被女儿这突兀又贴切的联想引出的新奇与疼惜压了下去。她将瑾瑜更搂紧了些,下颌轻轻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发顶,温声道:“好孩子,爹爹教你念书,怎地倒把《氓》记得这般牢靠?那诗里的苦楚哀音,原不是你这小人家该早早沾染的。”
瑾瑜却浑然不觉父母言语间的深意,只觉自己一语中的,更添了几分小大人般的认真。她挣脱母亲怀抱些许,挺首了小身板,清澈的眼眸首视着慕清,脆生生道:“爹爹教过的,瑾瑜都记在心里。娘亲方才说,不可拿热脸去贴冷石头,不可捧着心去暖硬心肠,这不就是《氓》里那位娘子吗?女也不爽,士贰其行。她待那男子千般好,那男子却变了心肠,反将她弃如敝履,瑾瑜觉得娘亲说的正是这个道理。”
瑾瑜一口气说完,小胸脯微微起伏,显是极为自己这番贯通而自信。瑾珩虽听得云山雾罩,但见姐姐如此郑重其事,又听她口齿伶俐地说出一大串话,只觉姐姐厉害非常,忙不迭地拍着小手,鹦鹉学舌般跟着嚷嚷:“对!对!热脸贴冷石头!凉飕飕!”
他小脑袋里大约只记得凉飕飕的石头,至于什么士贰其行是半点也不懂的。
慕清心中百感交集,暖意如春潮涌动。他伸出手,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瑾瑜的小手上,目光却越过女儿头顶,深深看进赵玉寒眼中:“我们瑾瑜解得极是。”
他声音带着纵容的赞许:“瑾瑜记住你娘亲的话,将来寻个知冷知热、懂得珍重你心意的良人。莫要学那痴心的小雀儿,明知那树根浅土薄,未必承得住它一腔热望,却偏要日日前去筑巢,最终巢倾卵碎,徒惹伤心。”
“自然——”他顿了顿,目光复又落回女儿求知若渴的小脸上,语意愈发柔和:“这世间情缘亦不全然是《氓》中那般惨淡收场。诗经三百篇,温柔敦厚者甚多。譬如‘投我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’,或‘琴瑟在御,莫不静好’……”
瑾瑜听得入神,追问道:“爹爹,静好是什么?”
“静好么……便是像此刻。”慕清目光含笑,与赵玉寒温柔相触,彼此眼中映着对方身影,映着那两个依偎在膝下、如珠似玉的小儿女:“窗外风也轻柔,日也温煦,娘亲鬓边梅花簪清雅,爹爹膝前儿女环绕。你一句我一言说些家常道理,品些书中滋味,心中无尘俗挂碍,眼底有至亲笑颜。这日子便如那窖藏多年的醇酒,愈品愈觉其甘,愈久愈知其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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