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苕很快呈上一把匕首。赵玉寒凝眸望去,只见这匕首刃身狭长,手柄由古朴的黑色硬木制成,其上镶嵌着一颗蓝玉,此刻在日光下熠熠生辉。刀鞘由上乘鲛鱼皮打造,搭配纯金的鞘口与鞘尾,威严庄重。
慕清接过匕首,没有一丝犹豫地出鞘。赵玉寒只觉寒光乍现,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,下一瞬便见慕清右手持匕首,割破了自已的左手手掌。赵玉寒忙将砚台接在他手掌下:“夫君怎得不提前告知一声。”
“我与夫人心意相通,何须多此一举?”慕清笑道。
赵玉寒小小翻了个白眼,示意四书帮他处理伤口。慕清痉挛时总是不受控制地踢蹬,难免受伤,是以屋内常备着一些寻常药品,正省去此时找寻之工。四书为他上药包扎时,赵玉寒拔下头上的步摇,狠狠戳在自已的手指尖上,霎时便有血珠冒出。她也不犹豫,对着砚台猛猛挤出几滴血来。
瞧着自已的血同慕清的血在砚台内逐渐融合,最终同墨色融为一体,赵玉寒才将手指含在嘴中。略微思索后,她又吩咐素澜:“我屋子里那个樟木箱子二层,有个汝窑的罐子,你去帮我拿来。”
慕清听得这话问道:“是什么东西?”
“金粉。”赵玉寒瞧着他已经包扎好伤口,便招手示意书苕过来帮她也撒上些药粉。
“是要金粉兑入墨中?”慕清浅笑一声:“庄子内应也有些金粉,何必叫夫人破费。”
“这金粉来历可不一般。”赵玉寒瞧着自已被包好的手指,对书苕竖起个大拇指:“这金粉是大慈恩寺前任方丈圆通大师所赠。”
“哦?”她这般说,慕清霎时来了兴致:“那圆通大师一向不爱与人交,只一心钻研佛法,夫人是如何与他结缘的?”
“倒不是我与他结缘,是我娘那位女师傅。”赵玉寒在慕清身边坐下:“那女师傅未曾遇到我娘时是四海为家的,收了我娘为徒后便在京郊略住了一阵。据我娘说,有一日那女师傅带她去大慈恩寺上香,彼时任方丈的圆通大师突然邀请他们去静室畅谈佛法。那女师傅于佛法上很有见解,我娘在一旁倒是听得晕晕乎乎。就在这时,圆通大师说了一句让我娘百思不得其解的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慕清问。
“圆通大师说——”赵玉寒清清嗓子,学着她娘讲这故事时的口吻:“佳人本无凰台命,奈何天外亦有天。”
“佳人本无凰台命,奈何天外,亦有天?”慕清喃喃重复了一遍:“此话何解?”
“不知。”赵玉寒摇摇头:“我娘同我爹研究了许多年亦未曾得解。”
“之后又发生了何事?”慕清问。
“据我娘说,此后那女师傅便对圆通大师更加敬重,时常去同他讨论佛法。”赵玉寒道:“后来那女师傅要离开京郊,往南面去。她们去同圆通大师道别时,圆通大师特意送上这罐他日常书写佛经所用的金粉。但我娘和那女师傅都不得使用之处,遂传到了我手中。”
正巧此时素澜捧着个双系罐进入内室,赵玉寒瞧见她便招手:“正是这个罐子,多谢你。”
“不敢。”素澜忙将那罐子交到赵玉寒手中。
赵玉寒接过罐子打开,用粉勺舀出些金粉兑入墨中,复又研磨几下:“恭候夫君大作。”
慕清唇角含笑,空洞的眼眸中亦流露出一丝笑意:“那怕是要令夫人失望了,夫人可曾听过哪个瞎子写的字流传百年?”
赵玉寒不语,只将毛笔蘸饱墨汁放在他手中,又轻扶着他的手腕到落笔之处。慕清略微思索后,落笔成文,一气呵成。赵玉寒一直看着,见墨色淡了便轻声提示他,复又帮他蘸好。
一盏茶过后,慕清轻笑一声搁笔:“这般东西,幸亏是埋在土里,若是叫旁人看见……”
赵玉寒将布拿起,细细看后不由赞道:“夫君写得一手好字。”这倒不是恭维,观慕清挥毫,笔势纵横,若惊蛇入草,飞鸟出林,灵动自如。字里行间,尽显洒脱不羁之态,逸韵天成,如深山古潭,静水深流,观之,方觉其胸中丘壑万千 。虽因着眼盲,行距和字距不一,显得有些错乱,但到底瑕不掩瑜。
再看布上内容:“时维新春,臣慕清同内子以血为墨,谨以诚心,代慕家默祝吾皇万岁万万岁。
陛下临朝,日理万机,宵衣旰食,不辞辛劳。内修德政,亲贤臣,远佞幸,朝堂清明,政令畅达;外御强寇,威扬四海,边境晏然,百姓安居。以仁德之心,抚天下黎庶,轻徭薄赋,劝课农桑,苍生蒙福,皆颂圣恩。今臣悄然祈愿,愿陛下龙体康泰,福泽深厚。食则甘美,寝则安宁,身无疴恙,神清气爽。愿国运昌盛,如江河滔滔,绵延不绝。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,仓廪充实;百业兴旺,商贾繁荣,四海来朝。此心拳拳,虽未敢高声陈表,然天地可鉴,日月可昭。
愿吾皇万岁千秋,江山永固,圣朝永享太平之盛。”
混着金粉和血液的墨汁在布上留下一片棕红色印记,其间有点点金光闪过,更添一份神秘。赵玉寒瞧着“同内子”几个字,又瞧瞧慕清,不由轻抿嘴唇,微微一笑,她便知道瞒不过他。
“夫人也落款吧。”慕清静待片刻,再没听见她说什么后道。
“好。”赵玉寒并不拒绝,提笔写下自已的名字后,将布叠好递给素澜:“你且去找管家,让他将这布还埋在原来的地方,别叫人看出端倪来。”
“书苕,这事你去办。”慕清伸出手:“夫人也伤了手,便留着身边之人做些事。”
赵玉寒牵住他的手:“多谢夫君。”
书苕将东西交给管家后,亲眼瞧着管家将它埋好才回到慕清身边复命。赵玉寒此时正在为慕清按摩头部,她细嫩的指尖带着丝丝暖意,缓缓沿着慕清额头向后:“这还是陆伯父教我的,说是可以养精神。”
“确实十分舒适。”慕清闭着眼,只觉头皮酥麻,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,周身的困乏仿若被这温柔的按摩一点点抽离:“能得夫人如此照拂,实在是我之幸。”
赵玉寒笑笑:“应该说,这无需双手同时进行,实在是我之幸。”
慕清握着她受伤的手指:“日后再有这般事,夫人定要提前知会我一声,不然我是要痛彻心扉的。”
赵玉寒学着他的语气,笑着调侃:“我同夫君心意相通,何须多此一举?”
“夫人真是。”慕清笑着摇摇头,不再说这个话题:“这血书可算做我慕家忠君爱国之证,日后我慕家再行事,也多一份筹码。”
“便是毋有此物,慕家亦是忠君爱国之典范。”赵玉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:“除此之外,我们还得做些旁的事。”
慕清闻言,神色未变,唯有眉梢轻抬:“愿闻其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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