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中，觥筹交错，舞乐升平。
因着男女分席，赵玉寒落座后便无法瞧见最前面的慕清，索性专心品尝自已眼前的席面。但这种宴席，大多菜品皆是冰的，又普遍过了火候，遂不是很得她心。她正暗暗思索回府后弄些什么吃食加餐，旁边一位不知什么夫人同她搭起话来：“慕夫人，我听说您养了条狗？”
赵玉寒看过去，微笑询问：“此等小事，不知夫人从何听来？”
“倒也不必从旁人处听来，慕府内日日传来狗叫，扰得我心神不宁，不得安眠。”此时对面一位夫人插嘴，不紧不慢地道：“要我说，女不养狗这话总有道理。那畜牲东西出身乡野，没个规矩，谁知哪日便会发起疯来。”
这话绵里藏针，指桑骂槐的意图太过明显。赵玉寒抬眼看去，见是坐在对面的安阳侯夫人，于是笑容不变道：“安阳侯夫人，慕府与安阳候府相距甚远，不知夫人日夜都是在何地，竟总能听得我慕府内的声音？”
安阳侯夫人面色一变：“自是在我安阳侯府之中。”
“安阳侯夫人耳力如此过人，此前咱们倒是一概不知。”同赵玉寒搭话的夫人掩唇轻笑一声：“如此，慕夫人也不必多心了。”
“我如何算得上多心？”见周围几位夫人纷纷投来好奇目光，赵玉寒心中冷笑，面上却依旧温婉。她端起茶杯，轻抿一口缓缓说道：“我只叹难为了安阳侯夫人，管着偌大家业便罢了，还要为我慕家之事辗转难寐，长此以往恐玉体有损。依我之见，夫人不若寻个良医详加诊治，若实在求不得好医者，我便为夫人引荐一位。夫人毕竟年纪大了，总是身子要紧。”
安阳侯夫人一瞬便气红了脸，咬着牙道：“不劳慕夫人。”
眼见着她是个不肯吃亏的，再无人同她说什么，只有早先同她搭话那夫人继续问道：“慕夫人，那小狗可惹人爱吗？”
“自然。”赵玉寒对她笑笑：“夫人若是喜欢，改日可来慕府，我定倒履相迎。”
那夫人立时点头：“我家中亦有着个活泼玩意，慕夫人既这般说，过两日我便带了它去，叫它们一起玩一玩闹一闹。”
“那自是极好。”赵玉寒笑道：“我且在府中恭候夫人。”
宴席结束后，慕清本应按规制先赵玉寒离场，但他同天家直言道：“草民有恙，需内子悉心照料，恳请天家垂怜，恩准草民与内子一同告退。”
他这般说，楚启霄自是没有不应的，又派了吉福一路将二人送至宫门口。坐在马车内，赵玉寒一面为慕清按摩一面道：“我今日瞧见蓬莱书肆东家坐在夫君对席之位，他应是也瞧见我了。”
慕清微笑：“夫人同我所想无差。”
赵玉寒嗯一声，不再纠结这个问题，转而道：“夫君可知安阳侯？”
“安阳侯？”慕清略微思索后道：“安阳侯亦是随先帝打天下之人，为人勇毅有谋略，又心怀天下，称得上先帝的左膀右臂。安阳侯夫人是安阳侯发妻，早些年因着性情彪悍在京中名声不大好。安阳侯同夫人育有一子一女，长子现任四品北庭节度使，长女嫁予礼部尚书嫡次子已有数年。”
赵玉寒了然：“也算得门当户对。”
“那安阳侯夫人如何为难了夫人？”慕清问。
“倒也算不得为难。”赵玉寒将宴会中的事说了：“这安阳侯夫人对我似有敌意。”
“说起来也确实不应如此。”慕清亦不解，又安慰她道：“世家夫人最爱无事生非，也是常理。”
赵玉寒点点头：“那位夫人我不识得，但看座次应是兴国公家的媳妇。她既说了要上门来，我只等着便是。”
“是。”慕清笑道：“我倒不曾想，夫人还是个牙尖嘴利不肯吃亏的。”
“我可算不得牙尖嘴利，只是总归不能叫人欺负了去。”赵玉寒微叹一口气，复又道：“还有一事要同夫君商议。我今日听着这些夫人们谈论香膏，却不曾提起香露，是以想用颜色轩做香露的买卖，夫君以为如何？”
“可。”慕清制止她按摩的动作，拨弄起她的指尖：“这也是个新鲜玩意，许是能同那南国面脂一样大卖也说不定。只是夫人如何能做出许多香露来？”
“做香露不过几个步骤，我想寻几个靠得住的人来做工，每人一个步骤，也省得其他人得了这方法去。”赵玉寒已在宴中思虑过这些，此时道：“也不必多做，先做两种，十瓶左右也便够了，做得多了反倒廉贱。”
“夫人如此头脑，怎得自觉没有天赋？”慕清拨弄她手指的动作不停：“独具慧眼，举措合宜，夫人不早早投身商海实乃商海之大损失。”
赵玉寒被他逗笑：“不若夫君雇我当个掌柜，许是我能做得比刘掌柜李掌柜周掌柜更尽善尽美呢。”
“夫人如今，可不就是我慕家的大掌柜？”慕清也笑：“便是我，也不过在夫人手下讨生活罢了。”
夫妻二人一路笑闹，直下了马车才停。许是今日实在坐得久，书苒抱着慕清下马车时他的双腿便不断踢蹬，无论如何也不肯消停。待他坐进轮舆中，双腿更是胡乱蹬踹着，带着他的身子不住下滑。
“便将那束缚带再绑上。”慕清紧攥着轮舆扶手皱眉道。今日进宫前，为了避免意外，他命人在轮舆上绑了几根带子，分别用以固定他的大腿、小腿和腰部。这东西也确有实效，宴中坐了那么久他的双腿也不曾这般抽搐过。
四书忙将束缚带绑好，赵玉寒瞧着便皱起眉头，但到底没有说什么，只随着他们回了慕清院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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